建康十一年六月中旬，雷雨。

東寧郡守趙羽，接受北方兗州求援，遂派遣麾下部將蕭暮山為先鋒，統帶三千重甲營，先行進入北境，而後又命副將軍田濟集結大軍，準備隨時出城。

在安排好營中軍事之後，地方政務又交由慧丙和邱隱全權負責，趙羽給二人的官職是從四品「平均監事」以及「敬均監事」，總攬農務與新政。

黃之路為軍師，與田濟一同坐鎮中軍營，趙羽則命小莊和鐵復蓮帶隊馬軍，跟在中軍營之後出城。

臨行前，趙羽將田濟的老婆王鳳嬌和小翠叫到自己府中，給了二人許多賞賜，並囑咐二人多多費心。

應柳二女大著肚子，預產期還有三個月，趙羽帶兵出征，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們兩個，如今有田王氏幫忙照看，他心裏踏實許多。

家事安排妥當後，趙羽又特別叮囑魯奎，命他好好把守平原，並向白水城一帶佈防，防止張富東北竄，此獠狡猾狠毒，不可不防。

他還給段柳二人分別去信一封，說自己不能跟他們會獵陽武，當務之急是響應秦景溫之邀，以免唇亡齒寒。

兗州之禍，明在曹真，實則在顏鐵心，此老不除，兗州定要被他蠶食殆盡，而後便是青州。

青州乃四戰之地，屆時北方兗州南侵，西方冀州東進，那時青州危矣。

段伯恩與柳若虎都是知兵之人，他們也明白問題的嚴重性，故而讓趙羽放心前去，陽武之敵，自有他二人料理。

自此，趙羽才放心北上。

……

黃之鹿不善騎馬，於是坐在牛車帳篷上悠閑趕路，趙羽步行在一旁跟著，二人一邊行軍，一邊指定進軍策略。

為了節省馬力，東寧軍一萬餘人，無一人敢騎馬行軍，唯有軍師黃之路坐車，這是主將趙羽給他的特權。

時有軍師黃之鹿道：「主公，蕭暮山臨走時，我給他囑託過了，命他沿花池河畔而行，你我不必急行軍，他若尋到敵軍，定會派人通知咱們。」

趙羽點點頭，命人拿把扇子給軍師，如此燥熱的天氣，他一個讀書人，很難堅持的住。

黃之鹿之所以命蕭暮山沿著花池河行軍，那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首先，根據盤子營密探來報，兗州境內河流雖多，但只有花池河水草最為豐盛，曹真不傻，他如果想養活兩萬匹馬，必定要逐水草而居。

所以，黃之鹿料定曹軍肯定要沿著花池河走，那是他們的命脈。

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蕭暮山還沒出發前，軍中早已給他指定好全盤計劃，只等此刻出征，他依計行事便可。

放下在後面慢慢行軍的趙羽不提，單說提前出發了的蕭暮山。

疤臉將軍這三千戰兵，還是第一次出州作戰，首先後勤補給問題，是他第一個要考慮的。

東寧郡沒有多餘的勞力來給他充當征夫，即便是俘虜營，現在也都分上了地，轉化為了一般個戶。

萬幸山字營有一千二百輛牛車供他調度，大大減輕了兵士的負擔。

蕭暮山讀過書，是個聰明人，他在平時訓練時，便經常琢磨如何改進牛車，使其能更好的為軍中出力。

山字營的牛車，與一般牛車不同，蕭暮山命人在車尾蒙上鐵皮，又令人用鉚釘加固，改造成了一輛輛鐵皮戰車。

戰車兩旁，又被他鑲嵌上鐵鈎子，每輛車之間並列排開，可以快速結成「鐵車陣」，遇敵以後，數十輛戰車可以分別組合，以極快的速度形成防禦體系。

山字營的將士們，平均三個人就可以分到一輛車，他們將自己兵器甲胄，以及一應口糧帳篷等，全部放在車上，可謂方便至極。

這裏有一點需要強調的是，人類，其實是所有哺乳動物中，最能跑的，狗和狼也不行，馬更不行。

一個人，可以連續不停走幾天幾夜，即便沒有補給，人也有很強的忍耐力。

在行軍這件事情上，牛又比馬好，牛糞可以生火，牛尿可以飲用，牛蹄子還不用浪費馬蹄鐵，又省去一筆開銷。

夏季乃雷雨時節，牛蹄子寬大，行軍雖慢，卻不怕道路泥濘濕滑，一路上登平渡水，牛車要勝過馬騾，這就是「不怕慢，就怕站」的道理。

山字營大多為步卒，行軍速度卻出乎意料的超過尋常騎兵很多，一天的時間竟走出了上百裡之遙，這還不是急行軍的情況下，可見牛車的功勞有多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蕭暮山命大隊停止前進，山字營將士們，按著他們平時訓練的樣子，將牛車與牛車用鐵鈎連接起來，車轅沖裡，鐵車尾沖外，而後又將牛趕進車陣中央，再用長矛對外固定好，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小型鐵車宿營陣，將士們親切的稱呼它為「鐵刺蝟」。

兗州北部多山，南部大多為平原。

在一馬平川的地形中，步兵遭遇騎兵，簡直就是一種噩夢，那幾百斤沉重的鐵蹄，和居高臨下的彎刀，對步兵可以形成屠殺，但山字營將士不怕這個，因為他們有鐵刺蝟。

黃之鹿之所以建議趙羽派山字營為先鋒，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有這堆鐵皮戰車。

如果有不開眼的騎兵，企圖夜間偷襲山字營，打算馬踏連營殺個痛快，那他算是想瞎了心。

鐵刺蝟後面的士兵，會用長矛教那些騎士做人，這在以往的演習中，是經過了嚴謹驗證的。

蕭暮山曾經邀請過趙羽的馬隊，來攻擊自己佈下的鐵車陣，小莊率隊數次突擊，全都無功而返，甚至連接近對方都做不到。

馬雖然不會說話，但它也是個有思想，有恐懼的生命體，它在看到障礙物的情況下，一般都會聰明的躲開，尤其是當那些鐵皮障礙物前，還伸著數根明晃晃的長矛。

不會躲開的那些馬，都是特麽傻馬。

沒有一匹馬，會主動往鐵車長矛上撞，無一例外的，全都跑開了。

蕭暮山向黃之鹿彙報了這件事，對方胸有成竹的告訴他，此軍一成，步卒面對馬軍，將再無劣勢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