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完全沒跟我客氣，直接搬來一摞文件。我快速掃了一眼：「都是英文啊，港口黑手黨的英文普及率這麼高？」「這些是海外市場和附屬組織發來的請示信函。」太宰治在紙片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可以照這個簽。」「需要簽得一模一樣嗎？」太宰治捏著下頜，不假思索道：「要完全一樣有點難為人，不像也沒關係，有個形就可以。」「那就是越像越好。」我照著簽名描了一遍，又練習幾次，基本上看不出區別才翻開文件。「哇，夫人很有天賦呢！以後需要我簽名的地方都交給你了~」我摸了摸鼻尖：「你突然叫我夫人，還覺得挺不適應的。」「那你可要快點適應。」太宰治指著我面前的文件，「這些都是能決定組織未來的重要文件，你能代表我簽字，叫一聲夫人不為過。」說著，他眨了眨眼睛，調侃道：「或者，其實你更想在上面簽自己的名字？」這句不會是試探或者敲打吧？我連忙肅聲拒絕：「不不不，我哪敢啊，還是簽您的名字最合適了。」「我沒有開玩笑。說不定有一天，在港口黑手黨，你的名字擁有和我一樣、甚至更高的許可權。」太宰治的語氣說不上認真還是隨意，就彷彿隨口一說的話也能被他輕鬆實現。可是比他更高……那不就是首領了嗎？！我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你終於想明白了，打算下克上？」太宰治愣住了，隨後突然「噗」地一聲笑出來。「這是什麼好笑的事嗎？」太宰治笑了半天，然後在唇前豎起一根手指，做出噓聲的動作。我立刻拍胸口保證，就差豎起三根手指對燈泡發誓：「放心吧，我們才是一夥的，我肯定不會告訴別人。不過你竟然肯直接跟我說出你的想法，這讓我覺得……」「覺得什麼？」「我贏得了你的信任吧。」我回憶了一下，感慨道：「上次進這間辦公室，你還一臉懷疑地質問過我為什麼加入港口黑手黨呢。」「畢竟我們結婚了，從此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太宰拍了拍我的後腦杓，眼神十分和善：「如果我暴露了，他們也不會放過你。」「明明是假結婚。」我小聲吐槽道。太宰治笑眯眯地威脅我：「黑手黨才不管這個呢。」感覺好像跳進了火坑，我可以反悔嗎？「反悔也沒用哦。」他彷彿聽得見我的腹誹，單手托著下頜，好整以暇道：「在其他黑手黨眼裡，我們已經擁有了這世間最親密的關係。作為叛徒的妻子，你會被關進小黑屋裡挨鞭子哦。」這傢夥絕對是在故意恐嚇我。我面無表情地棒讀：「……哇，好可怕哦。」「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嚇你，只是想要讓你了解我們的處境。之前結婚太過匆忙，可能對於你而言，還不清楚自己的丈夫是個黑手黨意味著什麼。」太宰治單手放在的心口處：「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怎麼不清楚，我可太清楚了。我本人就是混黑的，手上沾的血不比你少的好吧。「我有點害怕了。」嘴上說著害怕，我卻挪了下椅子，和對方挨得更近一點，再緊緊握住他的手。「你給我準備一顆毒.葯吧，我怕疼，不想挨打。」謀權篡位如同在颶風中走鋼絲，殫精竭慮和如履薄冰的未來可想而知。但身為普通人、戰鬥能力只有0.1隻社會大鵝的我，還是願意握住他的手，無論發生什麼都不離不棄，生死相隨。感動嗎？我就問你感不感動？太宰治看著我們握在一起的手出神。良久，他拉開抽屜，翻了半天才掏出一顆玻璃紙包裹的……糖？他把糖放在我手心，輕聲說：「它能讓你瞬間死去，不會感受到任何痛苦。」

我狐疑地看著手心的毒.葯。這真的不是糖嗎？長得過於可愛了吧！「你放心，我肯定比你承受得多，也會比你先死。」太宰治合上抽屜，重新看向面前的文件。「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能保證你快樂地、肆無忌憚地度過每一天。」他聲線微沉，笑意裡也帶著無限拉長的悵惘：「我先死的話，就可以提前去黃泉比良阪安排好一切，幫你瞧瞧那邊的路是不是通暢，河道寬不寬闊，船開得穩不穩，房價貴不貴。」「不過我更希望你活著，就算向敵人投誠，或者委身他人，我也不會怪你。」他再次輕柔地摸了摸我的頭：「我只會覺得是我自己的錯。我沒能力護住你，才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我抿了抿唇，一時沒說話。聯想到貝爾摩德的猜測，我也跟著難受起來。明明是深夜共同加班的戰友情，怎麼突然悲壯起來，都開始託付後事了？我深吸一口氣，讓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你不會死的。」我紅著眼睛看他，語氣執拗：「我會保護你。」太宰治沒把我的話當真，卻還是眉眼一彎，笑意盈盈道：「那就拜託你了，首領夫人~」之後我們就沒再聊天，都忙起了手上的工作。太宰治交給我的不全都是簽名，偶爾遇到看不懂或者不知怎麼處理的，我會問他，再照抄他的答案。這一晚上收穫不小，我把港口黑手黨的海外業務基本了解個遍，從最開始需要時不時詢問，到最後能獨自處理，也就用了八九個小時。面前的一摞文件終於清空，我伸了個懶腰，扭過頭問太宰治：「天亮了誒，你餓……」我話音戛然而止。太宰治趴在桌上睡著了。他睡覺的時候很安靜，呼吸聲幾不可聞，以至於什麼時候睡著的我都沒注意。我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他面前的文件上。那些文件，是港口黑手黨在關東地區的產業，算得上這個組織最重要的資金來源。我垂著眼，目光冷然地看向熟睡的太宰治。擭取情報的機會就在眼前。儘管這些情報對目前的我來說意義不大，但在關鍵時刻，這些東西也許就能救命，倘若有一天我們成為刀劍相向的敵人，或者我被港口黑手黨針對，就可以在這上面動手腳。和日本為了防止偷拍故意保留聲音的手機不一樣，我的手機經過特殊處理，拍照時無聲無息，絕不會吵醒一個熟睡的人。要這麼做嗎？我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慢慢走到太宰治身邊，伸出手……將他手中的筆抽出，小心放在桌上。然後把扔在沙發上的黑色外套展開，披在他身上，又關掉了空調冷風。悄無聲息地做完這些，我走出辦公室，背對著門長長地嘆出一口氣。「算了。」好餓，我要去幹飯。情報是什麼？有乾飯重要嗎？沒有！去食堂打飯的時候，立原也在。我沒精打采地跟他打了聲招呼：「呦，給我打兩份咖喱，一份加雙倍辣，一份不要辣。」立原瞥了我一眼：「你怎麼了？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對勁，跟放地窖太久的白菜蔫了一樣。」「大概是青春期到了吧。」我乾巴巴地說道。「這麼大年紀還有青春期？」立原一副「你好不要臉」的表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說的都是真話，你不懂。」我一臉唏噓道：「像我這種莫得良心的人，只在青春期的時候犯過錯。」立原「嘁」了一聲，沒再理我，給我打了兩份咖喱蛋包飯。之前見過的花臂屬下剛好也來打飯，他跟我打了聲招呼，將衣兜裡的袋子遞給立原。「之前還沒送過你入職禮物，現在補給你。」他用力拍了拍立原的肩膀：「我們港口黑手黨不歧視任何有個性的人，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做自己。」

立原不明所以地接過盒子：「謝謝？」花臂兄一臉期待地看向他：「我特意挑的花色和款式，不打開看看嗎？」「花色？款式？」立原一臉懵逼地拆開袋子：「到底是什……」看到裡面的東西，他的臉登時就綠了。粉白色少女款，柔軟棉彈的質感，邊緣縫著精緻的蕾絲花邊。花臂兄不僅眼光高，心也特別細，還在袋子裡面放了一對矽膠胸貼。我：「……」這個人有點東西啊。「喂，你這傢夥是不是想打架？」立原像瞪仇人一樣瞪著花臂兄，忽然想到什麼，他猛地扭過頭，顫抖著手指向我：「一定是你對不對？！」「我知道你收到喜歡的禮物肯定很開心，就不打擾你了。」我笑嘻嘻地端起餐盤就跑。離開食堂時我收到了網友的訊息。失格君：「由果果，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我把紅寶石賣了？」「紅寶石？」「就是上過新聞的那個「紅月之眼」，本來想送給你的，但是你不要。後來有個港口黑手黨高層說想出三倍價錢買，我就賣給他了。」「恭喜，轉手一賣賺了不少呢。」「其實我原價賣給他的。」「咦，為什麼？」「因為他一定要買這顆寶石的理由打動了我。他說他想用來做婚戒，送給一見鍾情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有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這時電梯到了39層。我揣上手機，端著兩份飯，回到太宰治的辦公室。進門的時候他已經醒了，正在看手機。「我幫你帶了飯，你的咖喱是不辣的。」「謝謝。」太宰治推開桌面的東西，站起身接過餐盤，「鈴木家這周末有個酒會，邀請了商政界的名流，夫人方便陪我去一趟嗎？」「可以呀。」我一口答應道，坐下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筷子。太宰治直接把他的筷子遞給我，自己蹲下身撿起筷子，走到衛生間沖洗。我扭過身，趴在椅背上問他：「需要我做什麼準備嗎？比如記住其他家族的重要人物，和他們的太太打好關係之類的。」「鈴木家的廚子還不錯，你就當成美食品鑒會吧。」「誒，真的不需要嗎？那種酒會不都是為了拉關係，哪有單純去吃飯的？」我想了想，寬慰他：「不用擔心麻煩我，是你說的，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真的不用。」太宰治拿著筷子走出來，朝我彎了彎眼睛：「我的太太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你永遠都不需要迎合那些庸俗之輩。」我啞然片刻後，遞給他一張紙巾，小聲道：「你好像說出了很帥氣的話。」「是嗎？」太宰治毫無察覺，他接過紙巾擦著手上的水，動作忽然一頓：「確實有件事需要你。」「嗯嗯，你說。」「畢竟是夫妻，不戴婚戒的話說不過去。」他從自己的外套裡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我陡然睜大眼睛。「這是……」太宰治笑意盈盈地拉住我的手，將那枚紅月之眼戴到我的左手無名指上。「我就知道。」他微涼的指尖輕柔地拂了一下我的眼尾。「它果然很配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