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豎喜笑顏開，「這麼說現在山上的弟子師父都很滿意了？」

凌正風瞪了他一眼，「我可沒這麼說...」

接著他又放緩語氣，說道：「大抵不差，只不過有一個人實在是入不了老夫的眼。」

「師父您還在生盧師弟的氣？」趙豎以為凌正風指的是盧秀志，便想出言替他說兩句好話。

凌正風擺手道：「不是他，他服下玄天丹，如今脫胎換骨，雖不能說步入了天才的行列，但好歹能算個中上資質，老夫說的是方天佑。」

「方師弟？」

「你別覺得他未入化神便煉得法器有多厲害，依我看，他那些東西大半都是連未離為他煉製的，至少是暗中幫了大忙，不然以他的境界連塊鐵煉化起來都費勁。」

凌正風直言不諱地嫌棄起了方天佑，趙豎已經習以為常了，好像在師父眼裏，天下就沒幾個人能讓他看得上的。

「不過也無所謂了，他反正也不佔著聚靈石的分配，等再過個幾年，老夫將他丟下山去自尋出路便是。」

「方師弟的菜做的還是不錯的，師父您要將他趕走，峰上的師兄們恐怕會不樂意...」

「還輪得到你們不樂意？」凌正風老臉一板，說道：「次山峰就這麼大，早晚會沒有他的位置。」

趙豎還沒來得及反駁，凌正風繼續說道：「豎兒，你可知你今天差點闖下大禍。」趙豎知道師父說的是他與程不虞聊天時，無意間影響了對方的心境。

凌正風正色道：「在禦仙宗，其實門內弟子論道是常事，但你可知為何為師從不讓你們對坐論道之長短？」

趙豎老實地搖了搖頭。

「因為論道論的終歸是己道，每個人對道的看法不同，而每個人都只會堅持自己的看法，久而久之，心志不堅者很容易被他人帶著偏離自己原本的方向。」

「其他峰的還好說，他們大多追求的是強法之道，但我們峰上的弟子不同，在為師的引導下，相較於法術，你的師兄們更傾向心境的修鍊。」

「這樣做的好處是厚積而薄發，一旦境界到了，法術的修行便就水到渠成了。」

「壞處呢，也很明顯，就是一般人很難堅持下去，日復一日地打坐參悟要的不僅是動心忍性，而且是兩顆不同的心。」

趙豎不解：「何為兩顆不同的心？」

「一顆是勇於探索大道奧妙之心，另一顆是敢於接受自己無知之心。」

第一個倒也好理解，但第二個趙豎不是很明白，問道：「宗內藏書何其豐富，又有師父這等宗師解惑，便是真的無知，開口相問便是，何愁困境難解，何談自愧無知呢。」

凌正風仰頭看著黑夜懸月，用低沉的語氣說道：「即使是修行者，在這個世界也只不過是滄海一粟，為師雖然虛度了這麼多年光陰，雖說見識無數，但也不敢說無所不知，可以肯定的是，對這個世界知道的越多，就越會發現自己的無知。」

趙豎認真咂摸著師父的話，可他畢竟還不到十五歲，一時還想不清楚。

凌正風也不多加解釋，淡淡說道：「你以後就明白了，現在去想還太早了點，告訴你這些就是讓你心裏有數，別動不動想著開導別人，他人心中所持之念又豈是你隨意能窺探說服的。」

趙豎想起了另一個疑惑，開口道：「師父，您剛才說程師兄過了這一關就能煉虛成神，是不是太託大了些？」

凌正風面色恢復平常，「你覺得他達不到那樣的境界？」

趙豎猶豫著說道：「徒兒也不是不信任程師兄，可神境太過虛幻，師父這麼說倒是給足了他信心，但修行之路循序漸進是鐵律，程師兄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那壓力也太大了。」

凌正風嘿嘿一笑，「循序漸進？這個詞從你嘴巴裡說出來可沒有半點的說服力，鐵律？哪兒有什麼鐵律。生老病死不也是世間鐵律？而修行者還不是享有超出凡人幾倍的壽元？」

「所謂鐵律，不過是一種束縛平庸之人的桎梏而已，我等修真逆天而行也就是為了打破這個桎梏。要說壓力大，那又有誰比得上你我，稍不留神就會身死道消。」

「師父，您真認為程師兄能一步登天？」

「旁通之人，天之眷顧者，其潛力深不見底，你可別小瞧了，特別是像你程師兄這樣的人，變則通，通則達，你師父我的眼光什麼時候錯過。」

趙豎沒有再過分糾結師兄是否能越境的事，而是暗自記下了『變則通，通則達』這六個字，他也正面臨著境界中重要的一道關口，師父的每一句妙語讖言可能都是他突破的關鍵。

他今天沒去吃晚飯，也算是他對自己的懲罰，而晚飯過後，趙豎也沒見著大師兄與程師兄回來，問過梅振羽才知道，飯桌上，大師兄發現程師兄面色有異，單獨將他留下說話去了。

師父說過，若想找人解惑，可以直接請教他或者大師兄，估計現在他們倆在聊的也是程師兄道心之事。

大師兄不在，梅振羽又皮了起來，幾天待在峰上悶得慌，想拉著趙豎去後山抓蟾蜍玩，他屁股都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心思卻還在玩鬧上。趙豎以照顧盧秀志為由婉言拒絕了，梅振羽隻得悻悻作罷。

待到程不虞回來，趙豎本想誠懇道歉一番，可程不虞和林顯聖似乎聊得很好，看起來已沒有之前那般惆悵茫然，對趙豎也沒有絲毫的芥蒂。

到底是自家的師兄，趙豎心中感嘆不已，要是換個人，說不定仇都結下了。

盧秀志足足在床上躺了十五日大師兄才允許他繼續修行，凌正風私底下已經明確和林顯聖與趙豎說過，若下次再有這種情況出現，不許他們任何一人出手相助，是死是活由得他自己去折騰。

他們二人表面答應的好好地，可心裏卻都沒打算遵循師命。

梅振羽這段日子也老實不少，最近不僅是林顯聖，就連凌正風也時常考察他的修行成果，苦不堪言，趙豎明裏暗裏，戲謔了他好多次。

玩鬧歸玩鬧，趙豎自己的修行並沒有落下，日漸充沛的靈力也時刻提醒著他，初境圓滿的那一天，就快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