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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姬玉落隻好跟著上榻。

霍顯依舊不肯把外側的位置讓出來,示意她去裏邊,只是戴著鐐銬,兩個人行動皆有些不便,她要過去,扯了扯手裏的枷鎖,晃出一串聲響,霍顯才會意地往她邊上靠兩步。

榻上有兩床褥子。

即便是真夫妻,除了新婚夜裏,分褥而眠是很正常的。霍顯放下幔帳,細嗅著濃烈的藥酒味,提醒道:「早些休息,明早還要上職。」

姬玉落掀開被褥的手一頓,他的意思是明早他還要帶著她上職,恐怕不止明早,一日問不出話,他大抵就要看她一日,白日放在鎮撫司的眼皮子底下,夜裏還要拷著她。

姬玉落緩緩吐息,平復了下情緒,閉眼躺下,也不吭聲,只是將兩人放在中間的鎖鏈往裏扯了扯。

霍顯斜眼,將鎖鏈又扯回中間。

姬玉落不甘示弱一般,再次回扯。

隻聞鐐銬之間的鎖鏈被來回拉扯得噹噹作響,霍顯停了一下,側首望她,「要不我乾脆過來睡?」

幔帳內便再無聲響了。

闃寂的夜將疲憊無限放大,兩個人的呼吸都鬆弛了下來,但依舊在小心防備著潛藏的危險,幾乎是僵持了一個時辰,到了夜半三更,許是確定了危險解除,霍顯聽到身側的呼吸聲逐漸緩慢,直至平穩。

昨夜他二人便互相僵了一夜,白日裏試探推拉,夜裏還耗盡體力交了手,是個人也該累了。

霍顯下意識要抬左手去揉眉骨,驀地一響,他又停住動作,瞥了眼壓在被褥上的鐐銬。

鐐銬另一端,是緊握成拳的手。

這是一種隨時準備防禦的姿態。

進錦衣衛的第二年,他得了趙庸青睞關照,而為了磨礪他的性子,也探究他的能力,趙庸把他丟進了野練場,能從那裏出來的人,都成了趙庸座下鷹犬。

歷時七天七夜,與人鬥,與狼鬥。

掛在樹上也好,睡在橋下也罷,眼睛闔上了耳朵也要豎起,淺眠時要保留萬分警惕,在那之後的一陣日子,霍顯即便歇在自家府邸的床榻上,也習慣握著拳頭。

那是刻在骨子裏的不安,若非長年刀尖舔血不能有,一個生在後宅的姑娘,即便有勾心鬥角的齟齬,也養不出這身習性。

姬家後宅,藏著秘密。

-

清晨,霍顯一醒,姬玉落也跟著睜眼了。

兩人起身互望一眼,姬玉落朝他抬了抬手,簡潔道:「解開。」

霍顯沒應聲,卻是撩開幔帳,去拿架子上掛著的長袍,鑰匙就在袖袋裏。

姬玉落仔細盯了一眼,卻見他彷彿後腦杓長了眼,嗓音還嘶啞著,道:「別看了,今晚不藏這兒。」

姬玉落:「……」

霍顯轉過身,他將鑰匙環掛在中指上,在她面前晃了晃,說:「你要是改變主意肯說了,我把這副鐐銬送給你。」

姬玉落輕扯唇,「真是受寵若驚呢。」

霍顯笑一下,打開了鐐銬。

不多久,小丫鬟便進來伺候了梳洗,女子衣飾繁瑣,霍顯已經穿戴整齊在屏風後坐著,姬玉落還在梳髮髻,她從妝奩裡挑選髮飾,眼卻瞟向了屏風勾勒出的那道身影,思忖著如何才能打消霍顯要帶她去鎮撫司的打算。

實則他不看著她,她也暫時不打算離開,但她需要去找一趟沈青鯉,姬玉落垂眼蹙起了眉,正這時,珠簾外傳來一道急促的叩門聲。

昨日南月被罰了板子,門外換了人值守,新來的護衛聲音粗厚,喊道:「主子,司禮監著人來請。」

姬玉落驀地抬頭,梳發的丫鬟無意扯斷了幾根頭髮,嚇得一顫,卻見姬玉落根本不在意。

她知道霍顯不會帶她去,卻仍在他從屏風後走出來時,目光微動,佯裝期待地問:「不帶我去了?」

霍顯實則很不想走這一趟,趙庸找他無非是過問昨夜失手之事,還偏偏趕在這個時候。

對上姬玉落隱隱期盼的眼,他哼笑一聲,「老實獃著。」

隨後走出門,吩咐了護衛幾句,便闊步離開了。

他剛一走,紅霜便進了屋。

姬玉落從鏡中看了她一眼,抬手揮退梳發的小丫頭,待聽到門扉闔上的聲音,才問:「那間賭場是怎麼回事?」

紅霜道:「屬下打聽過了,昨日錦衣衛以妄議皇家之事為名帶人抄賭場,所議之事,與懷瑾太子有關,說當年東宮受人構陷,太子之死令人惋惜,還將今上與懷瑾太子做了比對,放言今上荒誕暴.政,說是……國之將亡,此話在坊間傳了有一陣了,只是僅限於賭徒之間,然昨夜錦衣衛大動靜抄了賭場後,事情便發酵了。」

紅霜繼續道:「而且昨日,有不少官員牽扯進來,其中便有宣平侯。」

姬玉落聽得認真,沉思間攥緊了簪子上的珠花。

怪不得霍三公子深夜造訪,還那般歇斯底裡,原來起因在這兒。

她想了想,說:「那間賭場背後是沈青鯉,此事主上可否知情?」

紅霜搖頭說了不知,隨後將一枚玉令遞上,「小姐……眼下四處都是眼睛,咱們要去嗎?」

這是謝宿白的信物。

姬玉落從那玉令底下抽出紙條,上面寫著「東珠客棧」四字,她稍怔片刻,沒想到謝宿白真的還在京中,回想昨日從鎮撫司去一品居的路上,見那客棧二樓一閃而過的白衣衣角,原來真的是他。

正好,姬玉落也有事要問他。

她收了玉令,道:「去。」

姬玉落想定,迅速整好衣著,便帶著紅霜推門出去,果然就被一柄刀鞘攔住了去路。

侍衛恭敬拱手道:「夫人莫怪,屬下奉主子吩咐,勒令屬下嚴加看護夫人。」

其實霍顯的原話是,盯緊她,看牢她。

霍顯並沒有限制姬玉落出行,反而她只有行動了,才能抓到留出破綻。

但以防姬玉落生疑,他特囑咐不要在第一時間就放她離開,待她發怒時再退而求其次地要求貼身跟隨。

護衛將霍顯的吩咐拿捏得死死的,正等他們這位溫婉和善的小夫人討價還價時,卻沒料想面前的小姑娘竟會直接動手,那一巴掌乾脆利落,落力點都實實在在,「啪」地一聲,直將護衛的臉打偏了過去。

清晨的小院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丫鬟僕婦來回走動,抱著掃帚的小丫鬟低聲說笑。

卻在這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裡,一切彷彿都靜止了。

護衛大為震驚,一時間竟是忘了轉頭回來。

丫鬟僕婦皆是一懼,紛紛不可置信地瞪眼來看,甚至連才從對面長廊下走過的劉嬤嬤都險些跌了步。

溫柔假面撕破,那張面無表情的小臉卻顯出幾分涼薄,竟讓人想起主君來。

主君動怒的時候,似也這般。

姬玉落不動聲色地放下手。

將她拘在府裡沒有半點好處,霍顯若不是個蠢的,理應給她機會讓她出行才是,且他們交過手,若真想囚住她,不會隻讓一個護衛看守在門外。

是以姬玉落收了手,冷聲道:「他是讓你看住我,可曾不許我離府?」

護衛態度已愈發恭敬,忙說:「……不曾。」

姬玉落:「那就讓開。」

護衛一怔,忙退開兩步。

姬玉落便跨出門檻,出了垂花門後,直往角門去。

那倒霉挨打的護衛手一揮,叫來幾個兄弟一同隨在身後,姬玉落稍稍側目瞥了眼,不說話就是默許的意思。

姬玉落讓人備了馬車,前往東邊繁華的街市,下了馬車後便慢悠悠逛起了店肆,先是進了玉器店買了幾個青釉花瓶,又去了脂粉店挑了幾盒脂粉,之後將沿路的布匹店、金銀鋪子、畫室等等逛了個遍,買的東西太多,紅霜拿不過來,便全堆在了身後幾個護衛手裏。

幾個護衛面面相覷,這著實太多了,莫非夫人真就是來消遣的?

且看她還沒有要停的意思,在酒家用過午膳後,又進了間戲院,定了個「天」字看座,所謂天字看座,就設在二樓的圍欄邊,用屏風布簾搭起一個私密空間,不至於被旁人打擾了。

紅霜攔住護衛想要跟上樓的舉動,「欸——這兒正對二樓圍欄,你們一抬頭便能瞧見夫人,有必要上去麽?幾個大老爺們,還想與夫人共處一室?」

護衛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幾人互望一眼,便守在了一樓。這裏確實能看清二樓的位置,不至於把人盯丟了。

姬玉落便上了樓,到拐角處,引她上樓的小廝道:「小姐可是遇到麻煩了?」

「嗯。」姬玉落說:「找個身量與我相仿的女子,打扮成我的模樣送過來,避開樓下幾個護衛。」

小廝明白了,添了壺茶就去。

從護衛的角度看,只是見夫人丟了手裏的帕子,彎腰撿起後又坐直了身子,團扇一下一下扇著,露出隱約的側臉,目光落在戲台上,看得十分專註。

-

紅霜被留在戲樓,姬玉落順利脫身後,從戲樓後門出去,直奔對面的東珠客棧。

傲枝就等在門外。

和紅霜一樣,傲枝也是謝宿白的侍女,只是傲枝在謝宿白跟前分量更重一些。

傲枝恭敬福了禮,便將姬玉落帶上了樓。

這間客棧是京中最大的客棧,樓上的包房也並非單獨一間,反而像個小型水榭,能住此處之人,非富即貴。

傲枝邊走邊說:「主上剛用過葯,嶽大夫正在施針,還請小姐到書室稍候片刻。」

謝宿白是個講究人,出門在外,住在客棧還不忘弄出間書室,是他的風格。

姬玉落點頭,推門進去時果然沒瞧見謝宿白,卻見了沒骨頭似的歪在椅上的沈青鯉。

作者有話說:

明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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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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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少年眉眼繾綣,溫柔地拖住凌晞滿是泥垢的雙手,說:「阿姐,我回來了。」

你,該回到我身邊了。

溫柔姐姐×病嬌弟弟

*巧取豪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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