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虛血途

待余江走後，湯維與伊然兩人同時沉默起來。

半晌之後，伊然才開口問道：「湯維前輩，您怎麼來天池城了。」

湯維將目光轉向遠處，竟是再度出現了小女兒的那種羞赧：「曹老頭讓本王交給你的令牌，之前給忘了。」

「這不特地來天池城碰碰運氣，沒想到竟是遇到了這種事情。」

伊然接住令牌，看著令牌上栩栩如生的林江城煉藥師公會，手指摩搓著那個大大的「伊」字。

耳中卻是傳來湯維的嘲諷聲：

「你小子倒是好本事，自己都快戰死了還想著救更多的人，真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啊。」

「在本王看來，你的命可是比他們值錢多了。若是你能夠成為頂尖王者，你活下來的意義超過一百名只能成為靈者的天驕。」

「用你的命去換他們的命，是真的不值。」

聽到湯維這話，伊然絲毫不認同，果斷地回應道：

「前輩此言差矣，任何生命都應該得到平等的尊重，他們未必會止步靈階，特別是經歷這場風波。戰勝絕望之後，每個人未來的成就都不容小覷。」

「何況生命的價值，從來都不能以修為的高低來衡量。」

「哼，就你小子道理多。」湯維顯然也被伊然說得有些啞口無言。

只是稍稍停頓後，湯維就再度開口說道：

「能夠將靈階魔核毀去的存在，我可不信會突然消失，但這是你自己的秘密，本王也懶得多問了。」

「你與那小女娃之間的事情，本王同樣不多問。不過本王已經告誡過剛剛將她帶走的莫子坤。」

「你還是太渺小了，趕緊長大長高，與本王一樣撐起一片天吧。」

伊然默然，這片天地存在著太多的秘密，唯有強者才能毫無顧忌地去探索，自己終究還是太弱了。

不過沒有關係，經此一戰將一身所學融於一式「亂影劍舞」。

自己已經在金丹後期的道路上再度邁出了很大一步！

「說這麼多，本王只是想告訴你。害人之心確實不可有，但事不可為的時候，還是先保護好你自己。」

「你好好想想，若是本王沒來天池城，或是余江沒有這麼快打開秘境大門。」

「你們真的有機會走出秘境大門嗎？但若是你不主動迎戰，而是且戰且退，你還會受到這麼重的強勢嗎？」

「達到本王這個層次，想看到的不是晚輩的天賦能有多高，而是期待他們什麼時候能夠真正站在自己身邊一起迎帝。」

盤坐著的伊然，在湯維的訓話下，頭早已低到了脖子下面。

站在不同的位置，看到的風景都不會一樣。

湯維期待他成為王者，期待他能夠成為並肩作戰的夥伴。

但是對伊然來說，包括在秘境中死去的那些人，全部都是他的戰友。

他站在了那裏，就註定了要為自己為所有人拚出一條血路。

若是自己逃了，等到那些天嬌被殺盡殺絕，還是免不了一戰。

況且，自己一往無前的劍心當真會允許自己不戰而逃嗎？

看著伊然掙扎的樣子，湯維也不再逼迫伊然，語氣也是緩和了不少。

「當然，如果你真的拋棄他們獨自逃命，本王會欣賞你的天賦，會期待你成為頂天立地的強者。」

「但並不會願意與你並肩而戰，此中道理你自己也清楚。」

「所以，你做的很不錯。」當湯維說出這句話後，臉上剩下的儘是發自心底的開心笑容。

伊然內心的沉重負擔，瞬間落了下來。

若是秘境之行再來一次，自己會做出什麼選擇？

恐怕也就是再戰一場而已。

「你的體魄極強，體內的斷骨都在以極快的速度回復，經脈以及暗疾也都有餘江城主祝你治療過。」

「所以接下來的恢復也還是要靠你自己了。」

伊然頓時無語，頭上汗水直流。

湯維除了最後出手將空中的手臂磨滅，就沒有出過手。

甚至她說了這麼多，也沒為伊然進行過療傷。

所以說到底，伊然的恢復都是在靠自己。

看著湯維轉身離去，伊然依舊是盤坐在地沒有動彈，耳中則是傳來湯維最後的話語。

「令牌象著著林江城煉藥師公會名譽長老，出了林江城就沒有太大的威懾力，出了南洲就相當於廢鐵一塊。」

「你也不用指望這麼塊令牌能給你帶來什麼，一切都還是要靠你自己。」

湯維身後的元素翅膀輕輕一震，身形瞬間消失在天池城內。

沒人知道湯維在飛出百裡後，突然墜落地面，吐出一口黑紅色幾乎已經結塊的鮮血。

聖者之力，即便是一道虛影，也不是一位王者能夠擋下的。

所以湯維才必須忍住這口鮮血不讓余江看見。

因為湯維知道，伊然身上存在能夠抵抗聖人之力的東西。

若是被發現，不說那些暗中的皇者，就算是帝主恐怕都會心動。

稍稍緩了口氣，湯維臉色再度恢復了俏皮的笑容，感嘆了句「伊然，你身上的秘密，可真多啊！」

隨後一步一步走向魔獸森林深處。

天色漸黑未黑，在天池秘境剛剛結束之際，本該是天池城主熱鬧的時候。

天驕們從秘境中走出，帶出不少珍貴資源，總有自己不需要的東西可以進行交易。

往年也不乏靈階的靈材或是地階的心法武技，王者的魔法心得。

可是今日的天池城，卻冷寂得宛若寒冬。

街道上沒有任何行人，客棧中也只剩寥寥無幾的客人。

但沒有一人去打攪那個擂台邊僅剩的年輕人。

其他人不管是受傷還是僅留下一具屍體，都被自家長輩領了回去。

唯獨他一人盤坐在那裏，直到城主離去，直到另外那位強者離去。

便更顯得他獨自一人的孤獨。

老掌櫃已經坐在窗口看了一日。

從早上看著城主親自打開秘境，不少年輕的護衛沖入秘境中抱出昏迷的天驕以及不少的屍體。

直到現在所有人盡數離去，僅剩那個小夥子一人。

「小峰，你過來下。」掌櫃喚來自己的孫子，可是目光卻從未離開過盤坐在外的伊然。

「爺爺，有事嗎？」一道年輕的身影小跑過來，大咧咧坐在掌櫃的對面。

自顧自倒滿一杯清酒一飲而盡。

「那位少俠看到了嗎？戰神榜上的天驕，在爺爺這喝了五日的酒。」

小峰眼神一亮，激動地說道：「真的假的，我可是聽說，他是所有天驕中最強的那人。若不是他，說不定今日無人能夠走出天池秘境。」

掌櫃拍了拍桌子說道：「小點聲，小峰你還打聽到什麼消息說來聽聽。為何他沒有長輩來接他呢？」

小峰一臉疑惑，撇了撇嘴說道：「爺爺，我身為天池城護衛，哪裏是你的耳報神啊。」

「而且人家的秘密，哪裏是我們能夠知道的。我只聽到一些傳言，說最後走的那名強者，與他有些關係。」

掌櫃失落地「哦」了一聲，艱難地順了順坐了一天的身子骨。

在客棧內來回踱步，整整轉了數十圈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向坐著喝酒的孫子：「那少俠喜歡喝酒，要不要與爺爺帶壺酒，一起去看看他。」

小峰臉上出現為難之色，低聲嘀咕道：「我是很想去，可是上頭有規定，不準任何人接近他。」

「今日之所以這麼早回來，可不就是接到任務了。不然您以為，為何到現在都沒人靠近過他。」

「往年走出秘境的天驕哪個不是香饃饃，誰不想上前打聽打聽消息，順帶看看能不能買走他們得到的機緣。」

掌櫃一臉恍然，但隨即又變得嚴肅起來，語氣嚴厲道：「派遣你們來盯著他有屁用，真要保護他怎不把他挪去城主府，或者就地保護。」

「何必搞得這般偷偷摸摸。去不去，不去我就自個兒去了。」

說完掌櫃大吼一聲：「小賈，給老子拎一壺十年釀來。拯救了所有人的少俠，還與爺爺我喝過酒，怎的也得拿最好的酒去敬他一壇。」

小峰一臉狹趣地說道：「爺爺厚道人啊，十年釀怎麼賠得上那少俠。」

「您都說拿最好的酒了，小賈，二十年釀，取三壇。」

「你這小東西不是說有任務不能去麽，怎的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三壇二十年釀啊，遇到好酒之人都可以給你換些四階的靈材了。」

小峰卻是擺擺手道：「爺爺，您趕緊的，今年的最強天驕啊，與他一起喝酒，等我回去可是老值得吹噓了。」

爺孫兩人提著三大壇酒，慢慢走向伊然，隱藏在暗處的身影在看到小峰後沒有出聲又藏回暗中。

在距離伊然一丈處，掌櫃蹲了下來沒有繼續前進，擺好三隻碗倒滿酒水，濃鬱的酒香頓時飄出去老遠。

掌櫃蹲下身拿起一隻酒碗，對著伊然自顧自說道：「老頭子也是老眼昏花了，那麼多日也未發現你們，竟然都是能夠登上戰神榜的天驕。」

「倚老賣老說了那麼多話，是老頭子我多嘴了。」

小峰在一旁越聽越不對勁，越聽越是毛骨悚然。

自家爺爺竟是在幾位戰神榜天驕面前大放厥詞，就不怕對方把自己的客棧給掀了。

掌櫃卻是沒在乎孫子的異樣，對著伊然說道：「容老夫豪氣一番，先乾為敬。」

「咕咕咕」一碗酒下肚，掌櫃沒有絲毫停滯繼續給自己滿上。

沒有任何停歇，掌櫃再度端起酒碗，說道「老頭子聽說是你救下了所有人，為了少俠你的義氣，老夫再乾一碗。」

又是一碗酒下肚，掌櫃立馬給自己倒上第三碗。

小峰看著自己的爺爺也是有些動容，艱難開口道：「爺爺，您的身體要緊。」

掌櫃抹了抹嘴角的酒水，豪邁說道：「想當年，爺爺也是十碗不醉，這點酒也就能過過嘴癮。」

「這第三碗酒，就敬少年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吧！」

正當掌櫃將第三碗酒拿到嘴邊時，伊然笑著站了起來說道：「掌櫃的，您這不是暴殄天物嗎，這麼好的酒就這般囫圇吞棗。」

「況且有這麼好的酒，總不能沒有肉吧。」

說著伊然從空間戒中取出五階魔獸火蜥蜴的屍體，遞給小峰道：「掌櫃的請喝酒，那晚輩就請您與家孫吃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