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虛血途

最早來到這裏的老人，看著滿是悲戚的槐安，卻不敢看他背後的翅膀。

掙扎半天后，才變得堅定起來，說道：

「我相信槐安大善人，他是我們古泉鎮的守護神！」

老人嘴上雖是這麼說著，但卻不敢正視槐安一眼，更不敢去看槐安身後的槐樹。

甚至於因為畏懼，開始顫抖著身體轉過身去，然後一步一步朝著遠處走去。

寂寥而佝僂的背影，讓所有人都明白，老人一生的信仰都塌了。

他早就知道槐安不是常人，能夠活得這麼久卻沒有絲毫的老態本就說明了他的不一般。

但不是常人，那也得是人啊。

到哪有什麼能夠長出這樣的翅膀？

當老人走去，更多的百姓圍了過來，用著審視的目光看著槐安。

領頭的壯漢看著離去的老人，嘴角的笑意變得更加濃鬱。

壓低著嗓子，用極具誘導的聲音繼續說道：

「他真的是守護神嗎？看看他的翅膀，看看那棵槐樹！」

「它們，都是不知來歷不知所謂的怪物啊，是比魔獸還要更加詭異的存在！」

「為何古泉鎮這麼窮，為何出不了強大的修士，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嗎？」

壯漢的聲音慷慨激昂，就像是抓到了槐安的把柄一般，不置槐安於死地誓不罷休。

其他的老人，看著壯漢的醜陋嘴臉，心中有著不屑，但更多的卻是畏懼。

隨便來一群修士，就可以把古泉鎮鬧得雞犬不寧。

本該保護他們的守護神，也被他們推到了對立面。

如此的古泉鎮，哪裏還有什麼反抗的能力。

這樣的古泉鎮，他們所說的話有能決定什麼、改變什麼？

談小魚看著敢怒不敢言的百姓，怒氣沖沖地說道：

「人家保護了古泉鎮百餘年，保護了你們這些老傢夥一輩子。」

「結果當他們遇到危機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裏？」

「連一句公道話都不敢說，沒有一個人願意為他們站出來！」

壯漢看著怒氣沖沖得談小魚，不屑一顧地說道：

「這是古泉鎮的事，哪裏輪得到你一個外人的摻和！」

「就算你身邊那位有著恐怖的實力，那也不能違背民心吧？」

「你看看這群人，眼神裡就只剩下畏懼了，哪裏還有半點尊敬？」

「你管這樣的傢夥為守護神？不要讓老子笑掉大牙了！」

伊然眼神平靜，但是談小魚卻是徹底氣惱了，扯著伊然衣角的手都在顫抖，但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蘇大看著一個個熟悉而有陌生的面孔，很多都是他臉熟甚至都能喊出名字的長輩。

他的心裏同樣有著無力感。

捫心自問，就算是他自己，真的能夠接受這樣的「變故」嗎？

他自己也不能！

見多了人心的醜惡之後，他如何能夠輕易地相信一個異類，會無私地為人類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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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意味著，蘇大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因為槐安和面前的槐樹，用將近兩百年的時光證明了這一點。

兩百年，那已經是很多修士都無法擁有的一生，可他們卻一直在守護著古泉鎮。

甚至於，今日若是認可他們的存在，那他們還會無數年如一日地繼續守護下去。

蘇大看著壯漢，又看了看槐安，直接從圍牆上跳了下去，走到了槐安的身側。

「我是蘇大，蘇老九的兒子，土生土長的古泉鎮人，雖說也震驚於槐安先生的身份。」

「但是我相信他，相信他為古泉鎮付出的兩百年！」

「鄉親們大多都沒有見過魔獸，不知道魔獸的可怕，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你們形容。」

「可這兩百年裏，沒人知道他們為古泉鎮擋下了多少次的魔獸潮！」

「沒人知道因為他們的存在，古泉鎮躲過了多少被滅的危機。」

聽到蘇大的回應，壯漢也是獰笑起來：

「為古泉鎮擋下魔獸潮嗎？你這小娃娃倒是足夠抬舉他們。」

「你可知道，他們不過是以此來藉助魔獸的血肉魔核修鍊。」

「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甚至可以說它們不過是狗咬狗一嘴毛而已！」

聽著壯漢的無情嘲諷，蘇大完全不加理會，卻是看向了自己的那些鄉親們。

他們大多已經認不得蘇大，但當聽到名字的時候又感到十分熟悉。

然而，立馬就有人不懷好意地盯上了蘇大，用著尖銳的嗓子嘶吼道：

「賭徒的棄兒，也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代表古泉鎮眾人說話了。」

「真當自己穿出一身人樣，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還說什麼魔獸潮，真當自己見過一樣了。」

蘇大眼神犀利地看著說話的人，目光中帶著淡淡的殺意。

「趙高！」

無論他的父親因何而死，至少也是為這個傢夥還清了賭債。

到頭來在他們嘴裏，倒是將自己推得一乾二淨，讓蘇大的父親蘇老九背上賭徒的罵名。

「趙高，別以為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這鼠輩，事情敢做不敢當嗎？」

趙高看著比自己矮了一截的蘇大，眼中滿是不屑地說道：

「有人生沒人教的傢夥，還把自己當成古泉鎮的人嗎？」

「你看看還有多少人認識你，又有多少人在乎你？還好在這大放厥詞。」

「我要是你，就這輩子都不會回來，更不要說出來丟人現眼了。」

伊然有些驚疑地看著肆無忌憚的趙高，不明白他為何有著這樣的底氣。

蘇大握緊了拳頭，眼睛開始泛紅，然後整個人猛然竄了出去。

在趙高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情況下，一巴掌便將趙高扇趴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倒地的趙高捂著嘴，撕心裂肺痛哭無比地嘶吼著：

「我的牙，我的牙啊！」

談小魚看著這一幕，竟是替趙高感到陣陣牙疼，然後又補了一刀道：

「見過囂張的，卻沒見過這麼弱還這麼囂張的！也不知道這一嘴牙夠被抽上幾次。」

就在談小魚嘲笑著趙高的時候，人群的氣氛卻是變得迷離起來。

似乎是忘了那些修行者的存在，忘了關於如何對待槐安和槐樹這件事，一個個開始對著蘇大指指點點。「你這小娃兒怎麼動手傷人啊？你自己父親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清楚嗎？」

「就是，若不是欠了賭債又如何會把蘇小花扔了，把你給拋棄了！」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大的不是個玩意，小的更加不是個好東西。」

「……」

此起彼伏的謾罵聲直接將蘇大淹沒了，就連壯漢一夥人都將自己的事情放下，站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蘇大！枉我將你視為兄長，尊稱你為大大哥。」

「可我卻沒想到，你竟然會對我嫡親的叔叔做這麼兇殘的事情！」

「不就是走了狗屎運在外面修行了兩年嘛，剛回來就欺負我們這些普通人。」

「嘴上說得好聽要斬殺魔獸保護我們，實際上卻比魔獸還要惡毒，專門欺負我們這些普通人！」

小池子不知在何時穿過了人群，一把推開了蘇大，然後抱著趙高不斷地哀嚎。

看著這一幕，所有看熱鬧的百姓全都開始對著蘇大指指點點。

說的話一句更比一句難聽。

而事情到此還遠未結束。

一個穿著大紅大綠的中年婦人扭著水桶般的腰肢，艱難地穿過人群。

然後指著蘇大的鼻子罵了起來：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畜生啊！」

「虧我把你當成親侄子，在你被拋棄的時候還尋了你很久。」

「沒想到你這天殺的東西，剛回來就仗著學了幾手功夫出手傷人。」

「兔子還知道不吃窩邊草，惡霸還知道不欺負身邊人！」

「可你呢，第一個傷的就是帶著你長大的舅舅！」

「你的良心是被狗吃掉了嗎？」

本就不善辯駁的蘇大頓時欲哭無淚，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

耳邊一聲聲「這麼沒良心的東西還回來做甚」就像是一把尖刀，不斷地在蘇大的傷口處刺入又拔出然後再刺入。

蘇大隻感覺即便是自己作為乞兒流浪的那兩年，所受的委屈也不如今日多。

槐安有些心痛地看著蘇大，又不解地看向伊然。

他完全不知道那個有著恐怖氣息的傢夥，為何要放任這些人謾罵甚至是誣陷蘇大這個孩子。

看到被欺負的蘇大，有看著不作為的伊然大師兄，談小魚也是紅著眼睛沖了過去，手中拿起一根木棍將蘇大保護在身後。

此刻的談小魚卻是忘了自己武士的身份，忘了自己隨意一棍子下去就可能把人打得腦袋開花。

似乎是預料到了接下來可能出現的事情，伊然也是跳下了牆壁，來到槐安的身側。

「普通百姓可以無知而無畏，但是我們這些修行者卻不行。」

「他們不知道魔獸的恐怖，而我們知道。」

「他們沒有扛下那份責任的壓力，而我們有。」

「所以我們也應該要知道，自己保護的是怎樣的一群人。」

「也應該考慮，壓上自己的一切為賭注的守護，到底值不值得。」

「你說呢，槐先生？」

當「槐先生」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壯漢一行人全都變了臉色。

因為他們知道，眼前這個不知修為的年輕人，終是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