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虛血途

看著逐漸消散的怨念，又看著槐樹的樹墩上剛剛長出的一片新葉，伊然帶著笑意禦劍離去。

破滅之後總有新生，既是新生那當然便與今生無關。

等到千百年後，又有誰會知道，這槐樹中是否誕生新的靈智成為又一個姥姥。

說不定那個姥姥還會收留各路無處可去的孤魂，帶著它們成為垂雲山脈中，守護人族領地的最後一道防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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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然越是這麼想，心裏便越是開心，對於那片綠葉也就於是充滿好感。

今日種下了種子，可不就是滿心期待未來的成果。

禦劍而行，三十裡轉瞬即過。

當伊然回到萬石山後，這裏又出現了新的面貌。

天屍蟲石化的軀殼已經徹底破碎，眼看著那些碎塊都已經徹底風化，再無絲毫王者的威能。

而在山頂的其他地方，又有些許怪石悄悄地破開大地和塵土的掩埋，偷偷地冒出頭來。

天地造化本就鬼斧神工，便是這頑石亦可其雕琢之下化腐朽為神奇！

……

……

小白耷拉著腦袋趴在李錦兒身旁，睜開眼僅是看了眼伊然又馬上來閉了下來。

今夜的連番死戰，已經讓他耗費了太多的精氣神。

此刻它所承受的，不光是姥姥的幻象對它造成的精神上的創傷。

身上幾乎沒有一片完好的白鱗之下，是不下於經受千刀萬剮的血肉。

這樣的傷勢，已經不是服用幾顆「生生造血丹」便能快速恢復的了。

伊然所受的傷其實更重，一夜之間服用了六枚「生生造血丹」，即便是將外傷全都恢復到幾乎看不出異常。

可就如黑石老祖受傷的軀體一般，當再度經受強大的攻勢時，這些「暗疾」就會率先暴露出來。

等到戰鬥中出現這樣的紕漏，後果的嚴重性不言而喻。

用感知內視自身的軀體，伊然的臉色有些難看。

除了筋骨血肉，體內那些經脈甚至丹田內的金丹，都因為一次次超越極限的爆而或多或少出現了傷勢。

這根本就不是一天兩天一夜兩夜所能夠恢復的了。

「唉！」

深深地嘆了口氣，伊然感到有些無奈。

這次戰鬥除了救下李錦兒外，不僅沒有撈到半點好處還搞得渾身是傷。

看了眼還在昏迷的李錦兒，又想到她之前最後的吶喊「固城李錦兒，死戰不退」，既然又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全無收穫。

手刃王者，救下李錦兒。

不管是前者給自己帶來的心境，還是後者帶來的實際意義，其實都是極大的收穫。

看著安靜沉睡呼吸平穩的李錦兒，伊然突然想起自己放在空間戒中沾灰的那具靈石棺槨。

當初是急缺靈石才將其收起來，但是之後因為不缺靈石，所以也沒拿它怎麼樣，如今卻是正好物歸原主。

取出靈石棺槨，立馬就有氤氳的靈氣在棺槨上散發出來，然後將李錦兒抱入棺槨之中。

做完之後，伊然又取出一頭墨玉蛙扔在小白身前，這才盤膝坐下。

對於魔獸妖族來說，丹藥可以恢復傷勢，但真正大補的還是同類本身。

等小白將這頭墨玉蛙吞噬之後，不說能夠恢復個七七八八，至少不用再為這點傷勢擔憂什麼。

運轉無名功法，真氣在經脈中周天運轉。

戰勝王者帶來的心境上的變化，更加滋養了伊然的無敵之勢。

雖說這是玄之又玄的東西，但對伊然來說，又確確實實感受到了真氣運轉變得更加流暢。

而且這種感覺當然不會憑空而來，是確實存在的提升。

一夜無話，一人一僵一蟒用各自的辦法快速恢復著傷勢。

……

……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在萬石山上，伊然睜開眼睛站起身來，眺望東方群山。

垂雲山脈萬山綿連，比起洛天宗的萬千獵場不知廣闊了多少。

就連最外圍的萬石山和清風山都出現了姥姥和黑石老祖這樣的存在，誰又能夠保證更深處是不是真的妖物橫行魔獸扎堆。

唯一值得慶幸的，還是這些妖物並沒有毀滅人族的心思，甚至吸食精氣捕捉人族修士也要偷偷摸摸。

因為它們也怕惹來強大的修士將它們斬殺，它們不容於魔獸也可同樣不容許人族。

就是因為它們生存於夾縫之中，所以才會更加得小心謹慎。

人族和妖族生存得都不容易，也可以聯起手來對抗魔獸。

所以伊然才會對妖、鬼之物秉持善意，李錦兒是如此，槐安也是如此。

看著眼前一望無垠的大山，伊然又想起了曾經的一句誓言：

「等到他日歸來時，定當以身鎮魔獸森林！」

只是一想到面對黑石老祖便這般狼狽，伊然便感到未來的路依舊還很艱難而遙遠。

「唉！」

伊然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時間啊，於我而言真的是太缺了！」

「不說百年千年，若是能多給我十年二十年就好了啊！」

只是隨後伊然便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拋到腦後。

世上不公平的事情有很多，唯獨時間對每個人都很公平。

一日十二個時辰，什麼修為擁有多少壽緣，只會更少而不會多。

若想要活得長久，要麼突破修為要麼就付出更大的代價。

「唉！」

想到這裏，伊然又嘆了口氣。

「我認識你……」

「告訴我，我是誰？」

「我又是什麼？」

「固城在哪裏，我，又為何要死戰？」

清脆的聲音在伊然背後響起，言語間儘是疑惑。

伊然沒有回頭，眼神中露出滿是懷念的神色娓娓說道：

「那就是很久遠的一段故事了……」

李錦兒沒有說話，顯然是在等待著伊然繼續開口。

伊然也沒讓她多等，繼續說道：

「前輩你的名字叫做李錦兒，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是一個名為風火公國的偏遠公國。」

「而固城也不再叫固城了，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改名為固鎮。」

「在前輩你那次死戰之後，雖然守住了固城，但固城同樣也再不能稱之為城了。」

聽到這裏，李錦兒隻覺得心裏一陣絞痛，似乎整個心裏都變得空空落落。

黯然之下，彷彿有著無數的苦澀想說與人聽，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帶著殘缺的記憶碎片遊盪在人世間，因為時常出現的那種嗜血感，讓她幾乎從不與人接觸。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修行，也不知道自己該前往何處。

可在瀕死的恍惚之間，她卻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了自己的家鄉，想起了在面對絕境時也當死戰不退！

原本坐於棺槨之中看著伊然的李錦兒，又再度躺了下去。

她多麼希望自己沒有醒來。

那也總好過醒來之後，聽到自己當年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來的強。

李錦兒愛上了眼睛，氣息也開始歸於沉寂。

殭屍本就是因為一口怨氣不散而誕生的詭異存在。

即便李錦兒成了旱魃修鍊了不死訣，可她終究擺脫不了這種客觀事實。

若是就此沉淪，用不了多久她就真的會變成一具普普通通的乾屍。

伊然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出現，所以很快便繼續說道：

「前輩你可還記得泰淵，即便是死後依舊守護著你的戰將？恐怖就算是她，恐怕也不想看到前輩你現在的樣子。」

「在風火公國六百多年的國祚裡，前輩你可知道有多少城池毀於魔獸潮，又有多少強者在魔獸潮中喪生？」

「魔獸都還未殺盡，前輩你就選擇這般沉淪了嗎！」

聽到這裏，李錦兒睜開了眼睛握緊了雙拳，可仍是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

反倒是小白抖了抖身體然後打了個飽嗝，它巴眨巴眨的眼神裡，似乎已經看透了伊然接下去將要講的故事。

卻不曾想李錦兒卻在這時開口了：

「一世為人，我便守護固城一世。」

「一次次苦戰死戰，我都不曾退過，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說話間，李錦兒的美眸中出現了片片血絲，一股嗜血的氣息很快地出現然後又消散。

話已至此，伊然當然明白李錦兒的意思，於是立馬開口道：

「這就關乎前輩之前的那個問題了。」

「人死之後屍體不腐，在機緣巧合下會變成為名為殭屍的存在，也就是與行屍差不多的存在。」

「其中區別在於殭屍可以修行可以擁有靈智，而行屍無論修為如何都無法擁有。」

「殭屍嗎？」

李錦兒秀拳握得更緊，眼神中開始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而伊然接下來的話就像是一記重鎚敲打在李錦兒的心裏、腦海中。

「既然擁有靈智，那前輩就應該懂得如何去克制那股嗜血。」

「尤其是前輩你還修行了晚輩留在風火公國的那捲功法——不死訣！」

「如今想來，這卷功法應該是早就從風火公國的國庫裡被盜了出來。」

「按時間來看，有能力做這事的應該是只有無夜那傢夥了！」

躺著的李錦兒在聽到「不死訣」三個字的時候就下意識驚起，直接躍出棺槨滿心戒備地看著伊然，根本就沒有心思聽完伊然的後面兩句。

她能夠堅持到活到今日，其中很大的功勞就是因為不死訣。

一次次為她壓製嗜血的衝動，一次次讓她在絕境中尋到的生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死訣並不完整，讓她這些年走了不少彎路。

但不可否認的是，沒有不死訣就沒有今日的李錦兒！

「你說不死訣是你留在風火公國的，可你又如何讓我相信！」

「當年得到它的時候你才多大，在那般偏僻的地方你又如何會擁有這樣神奇的功法？」

伊然轉過身看著不知是激動還是震驚的李錦兒，笑著說道：

「功法的由來前輩無需置疑，因為晚輩擁有的強大功法遠不止不死訣一門。」

「也就是因為晚輩擁有這樣的功法，才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達到前輩這樣的高度。」

聽到這裏，李錦兒沉默了。

她當然知道修行之苦，也知道修為提升之難，更加清楚地記得當年相遇時，眼前之人還是個修為沒有達到三階水準的少年。

在短短十載歲月裡，要修鍊到比她還要更強，其中難度不想也知。

然而李錦兒是冷靜了下來，小白卻是猛地抬起腦袋，氣勢洶洶地說道：

「好你個伊然，虧老子將你尊為主人，虧老子一次次拚死守護你。」

「結果你有這樣的好東西卻不傳給老子！」

「她也不是人，老子可不相信你有她修行的功法卻沒有適合老子的。」

看著暴起的小白，伊然滿臉黑線，身上的氣息驟然冷了下來。

「你是誰老子，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小白看著生氣的伊然，又立馬打起了退堂鼓，灰溜溜地耷拉下腦袋趴在地上。

看著小白無精打採的樣子，伊然也不再保留什麼，繼續說道：

「據我所知，血脈強大的妖在修為達到一定境界後，可能會覺醒最適合自身的功法。」

「所以我才想等等看，等到你踏入王階時會不會覺醒什麼逆天強大的功法。」

「不過既然你想學，晚點便傳你一門，先修鍊起來也不是什麼壞事！」

聽到伊然的言語，小白的眼神頓時明亮起來。

它根本就不擔心伊然會與它說什麼假話。

滿腦子隻想著自己先修行伊然那裏的厲害功法，等突破王階時再覺醒逆天的功法，反正自己怎麼也不能虧著自己。

看著伊然和小白的一唱一和，李錦兒對伊然頓時就多了幾分信任。

畢竟能夠說出「不死訣」三個字，早已經說明了好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