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連訣巴不得立馬告訴她：那個救你的人分明是我，為了你與他平日裡最厭惡反感的魔教合作。

可是他只能忍著。看著她那副正思考不知道又暗自把誰給當做了救命恩人的模樣，他差點將自己給憋死。

楚連訣抓緊嬌陽的雙肩，讓她看向自己：「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既然安靜，那就安靜待在你的地方，其餘一切有我，只要我在，就不會讓你落入危險的境地裡。」

嬌陽對上他的視線，怔愣一瞬，彷彿被他堅定的目光感染般地點頭，只是突然想起來什麼，眨了眨眼睛，喚了他一聲，抬眸看向他：「說起來，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阿訣...」

「...嗯？」楚連訣不敢看她，低垂的手指顫了顫。

嬌陽卻有些納悶的模樣，湊過去想要看到他的臉：「既然茶客山莊裡的人不分是非地關了我們這麼久，那他們今天到底又是因為什麼，又同意讓我們見面呢？還有...陸叔叔他們...」

「現在你都自身難保，你就不要在意這些不相乾的人了！」他突然伸手打翻了旁邊桌上的瓷杯，眼尾泛紅，眸中充溢著怒氣地望著她，「況且，他們的人品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只是藏在袖口中的手在顫抖，對上她明顯被嚇到，單純又委屈的眼神，內心煎熬無比。

她不知道...她終究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之付出了多少，又捨棄了多少。可如果他告訴她，她會理解嗎？還是從此將他當做一個冷心冷肺的怪物。

如果他真那麼做了，那他又和那些他深惡痛絕的魔教中人，有何分別...

楚連訣低著頭，自嘲般地嗤笑了一聲。

「阿訣，你不要這樣。」

嬌陽伸出手去，拉他垂在兩邊的手，他賭氣地避開，她又去拉，最終兩人的五指牢牢地貼合在一起，不留一點縫隙。

嬌陽把兩人握著的手抬起來，放在他眼前，沖著他笑了笑，笑容就如衝破陰霾的陽光，溫暖無比。

少年怔愣地望著她，她握得十分小心翼翼，可能由於剛才的驚嚇，她的手指甚至還在發顫。

楚連訣突然從心底升起愧疚的情緒，只是又倔強著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抿緊了嘴唇，唇色都被他咬地泛起了一層青白。

「我只是覺得，陸叔叔他們怎麼說也應該是阿訣很在意的人，相比認識我，你更早地認識他們。即使...可能現在因為我的原因，所以暫時讓你和他們鬧彆扭了，我感到很抱歉。要是我提他們，讓你感到不開心，那我以後便不提了。」

嬌陽低下頭，睫毛掩蓋住她的神色。但是他可以感覺到，她現在一定失落極了。

少年內心百感交集，一時竟不知道如何面對。原來一直，她都是這麼想的...沒有安全感，居然會覺得在他心裡，那些人比她要重要。

他沉默了會兒，突然反扣住她的手，嬌陽愣了一會兒，抬眸望向他，然後被擁入他的懷中。

少年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睫毛垂落，微微顫抖，不讓任何人察覺他內心的脆弱：「不是的...在我的心裡，你比他們重要多了，不...是根本就沒有一點可比性。」

「嗯？」嬌陽嘴角扯了扯，眸色暗沉。

「以前我身為楚家唯一的少爺楚連訣，我在意我父母，在意我叔伯，在意我秋山的整個門派。可是現在這個站在你面前的楚連訣，他失去了一切，拋棄曾經身為楚氏一族的身份，從此同時拋棄的是他的驕傲還有無限榮光，他沒有必要再像以前一樣活著了。」

人歸根究底都是自私的，他只是想要活下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他沒有做錯。

他收緊手臂，抱她抱得愈發緊，緊到好像不止是在抱她，還想要緊緊地抓住，就像生活在黑暗裡的人，會無比珍視自己生命裡唯一能看見的光。

「現在的我，只在意我自己...還有你。」

...

嬌陽從房間裡面出來時，已經換了一副神態。單手背於身後，行走在廊上，眸子裡面帶著久居高位自然形成的從容冷淡。

楚連訣在方才已經被帶走，為確保計劃順利進行，故而她不能與他鬧得不歡而散。總之進行到現在，一切順利。

雲棠之的考量也沒錯。茶客山莊表面上一直積攢的清譽，還有在江湖上說話的分量，是個為神月教辦事很好的障眼法，應該發揮出更好的作用，不能毀了。

即使現在她把髒水潑到陸恪一行人頭上，惹起群情激奮，一時蒙蔽了世人的眼睛，可難保不會有真相水落石出的一天。到了那時候，難免禍水東引，把火引到茶客山莊頭上來，這步暗棋就廢了。

所以最好，還是藉助楚連訣的手對付他們。

守著門口的侍衛迎上來，打量她神色，畢恭畢敬道：「易大人，談得怎麼樣？我方才聽屋子裡面有東西摔碎了...」

「無妨，」嬌陽繼續抬步走，眼神冷漠，「不過是一點小打小鬧，耽誤不了正事。」

「只是一點小打小鬧？本座活了那麼多年，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那麼有趣的說法。」

戲謔的聲音從房頂上傳來，嬌陽抬頭往上看去，嘴角一抽。他總是喜歡站在高處，且出場方式...就沒幾次是正常的。

百夜流鳳足靴一點，落於地面，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那易大人剛進屋子時，與那個楚連訣抱在一起濃情蜜意、纏綿悱惻...又算什麼？」

他走到她身邊來，從上往下將她打量了一圈，勾唇一笑：「難道是...打情罵俏？」

「本座怎麼不知道，堂堂天字型大小護法還有偷看的癖好。」嬌陽笑著，反唇相譏。

他嘴角的笑意卻淡了淡，眸中的溫度也冷卻下來：「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侍衛很早以前便退下了。見是百夜大人，便不去觸兩人的霉頭。每次易大人與百夜大人一見面，那叫一個天雷撞見了地火，若只是口頭上過過嘴癮，不拆幾間房子算是好的了。

為避免傷及無辜，他還哪兒涼快往哪兒待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