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地名不同以外，樂伊終於第一次清晰得意識到這個世界與她的來處雖然相似，卻終究不同。

這裏的90年代，是個狂熱野蠻的年代，同樣是個江湖崛起的年代。

可就是這樣，樂伊才越發覺得荒誕！

俠以武犯禁，可武俠小說的基礎是，有武，有俠。

就這群她能打十個，敲詐勒索欺行霸市十分擅長，行俠仗義一個不會的傢夥哪裏跟「武俠」沾邊了？武要練習，要修心，和世界上任何一個行業一樣，要潛心鑽研才能攀登高峰，可不是開局一張嘴，輸出全靠吹。

這群人唯一要跟「江湖」扯上關係的，就是江湖騙子。

可諷刺的是，這群騙子還真的騙到了世人。

名利雙收，男女老少都跟瘋了似的追逐追隨，跟他們比起來日後所謂的人氣偶像流量明星都是渣渣！

「這到底是是怎麼了？」以樂伊的心志堅定，都險些以為錯的不是這個世界，是她的認知了！

樂伊先是氣，氣過頭了又覺得可悲。

說到底，就是五個字，病急亂投醫。

人在絕境的時候總是會相信一些平時看起來匪夷所思的東西，

這一百五十年來，我們國家一直努力在世界上站穩腳跟不被開除球籍，可是這麼多年篳路藍縷，在黑暗中摸索，卻見不到曙光，摸著石頭過河，卻看不到岸的方向。我們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拚命硬幹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卻沒有一個能在漫漫長夜裏斬金截鐵得告訴所有人跟我走能找到光明的人。

這種摸索的迷茫和無助，能讓人絕望。

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那樣堅定的、不為外物所動的心志，堅持走自己的路而不去奢求一個奇跡的出現。

法術這種玄學，實在是太像一個奇跡的樣子了。

樂伊深呼吸調整心態。

行吧，走江湖賣藝的騙子靠戲法騙人這傳統可悠久了，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一個沒落全都有被江湖藝人騙過的黑歷史，就連武則天那麼牛逼的人都沒逃過騙子的忽悠。

就算專家教授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可是術業有專攻，智商高不代表不會被騙子，騙子是專業的，不能用愛好挑戰別人的飯碗。

有了這麼一出，樂伊看著剛剛還覺得醜惡得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馬大師師徒也眉清目秀起來。

畢竟「只是」欺行霸市而已，和他那些牛逼哄哄的同行簡直乖巧溫良純然無害呢！

被樂伊看著和善的眼神盯著，這兩人抖得跟篩糠似的，就連於一鳴也打了個寒噤，急忙上前問道：「那他……」

「他們有沒有做別的壞事？」樂伊問道。

「沒……沒有！」

「真的沒有！」馬廣財嗷嗷叫，「我不敢啊！我真的不敢啊！」

樂伊就很奇怪一件事，伸手在徒弟脖子上戳了一下。

剛才還色膽包天想要佔樂伊便宜的人現在可憐巴巴得蜷縮著人高馬大的身體咳嗽，一陣咳得像是要把肺都吐出來的喘息之後，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問你個問題。」樂伊一巴掌拍在他後腦上讓他別裝死，「這貨又沒有真的法術，裝模作樣的瞎比劃你也沒什麼感覺吧？怎麼也抽抽的跟羊癲瘋似的？」

樂伊還真的注意到這個表演得特別歡快的傢夥。

誰讓他目標大呢？

那人捂著脖子支支吾吾：「別的師兄弟都有反應，我要說我沒感覺，就會被當做沒天賦沒靈根……師傅……馬廣財就不會要我了……我沒感覺到，也要裝著感覺到……而且我真的覺得腦袋熱熱的……」

樂伊聽明白了。

很多人為了能融入集體證明自己「能修鍊」、「有天賦」，沒感覺也會裝高·潮。

這樣的反應又會給別人一個錯誤的反饋，在所有人人都說謊的情況下，說真話的那個人反而會懷疑自己才是異類。

樂伊都懷疑人生了，其他人很難逃過。

「樂伊，他真的感覺到了？」於一鳴不覺得這種情況下那傢夥還能說謊。

樂伊哼了一聲：「你晚上睡覺的時候要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心，腦子，身體任何一個地方，你也會覺得那地方有變化。」

人對於某種事物過分關注會出現一些感知異常，就算盯著一個字盯得久了都會覺得這個字陌生的不認識了，關注點放在自己身上，發熱、頭暈、天旋地轉都是常見的錯覺。

可是放在這些已經被一通忽悠的人身上，就會被帶跑了思路。

原來就是一個江湖騙子！

於一鳴一陣無語，又問：「那他們要怎麼處理？」

「放了他吧。」不放又能怎麼樣？把他揍一頓已經是極限了，樂伊總不可能替法律審判他吧？

樂伊抬頭，不大想看這群荒謬又可悲的傢夥，「再讓我發現你們敢這些缺德喪良心的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是是是！」馬廣財屁滾尿流得滾了，徒弟也一骨碌爬起來急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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