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

王信時隔數月之後再次踏入這裏，宮殿和此前相比有了很多不同。

冰冷的冰晶地面上鋪滿了厚厚的羊毛地毯，沒有一處空隙，有稜角的台階、冰柱都裹上了一層白色的柔軟皮質外層。

似乎是魚人王庭的某中大型魚類的皮膚，不僅如泡泡一樣柔軟，還可以自發向外散發溫度，十分昂貴。

還有座椅、屏風等裝飾，都變成了可愛的風格。

內宮外，防守森嚴，數十名罡氣境魚人和近千名先天境魚人嚴密封鎖內外，刀劍皆已出鞘，煞氣凌厲。

一位魚人王統治大片海域，數百上千魚人部落都是她的子民，戰爭潛力遠不只是如此。

「殿下！」

千餘名魚人衛隊齊齊行禮，讓開通往內宮的道路。

許多魚人衛隊長緊張地看向這裏，手中緊握的長劍不敢有絲毫放鬆。

王信沒有回禮，隻攜帶馬闊等數人，而他們也止步於門口，目送他入內。

寬大的白床上，許多小魚、小鴨子、小狗布偶玩具中間，萬瀾臉色蒼白，豆大的汗滴不斷從額頭滴落，狂躁而混亂的天地元氣波動在她體內動蕩不休，彷彿一枚即將爆炸的炸彈。

王信來到床邊，默默的看著她，在思索什麼。

「她……她……」

萬瀾忽然害怕起來，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艱難道：「她是無辜的。」

「求你，不要……」

王信從來沒有見過王者露出這種柔弱，他們或卑鄙或狡詐或自私，但都堅定無比，即使戰死。

「信君，無論如何，無論你自詡擁有何等偉大的理想。」

萬瀾美眸中泛起淚花，哀求道：「這都不是殺死一個孩子的理由，她是你的血脈啊！」

王信一怔。

「為什麼不離開這裏呢？」

「數月前，你可以離開這裏，到喚潮者軍團，到魚人王庭去。」

「我希望她能幸福快樂，無憂無慮。」萬瀾淚水成行落下，猛地搖頭：「魚人王庭會將她視為工具，在那裏我無法阻止他們。」

王信輕嘆一聲。

即使王者，似乎也做不到徹底的無情，人和動物終究是有區別的。

「你說得對。」

王信雙手握住萬瀾青筋凸起的玉手，一縷真氣探入其中。

血脈相連的感覺傳來，在萬瀾龐大的水波真氣中心，一縷混合冰色和水色的微弱生命之火在緩慢燃燒。

斷斷續續，冰色，水色互相之間有部分融合，但一部分卻存在劇烈衝突，彷彿陰陽不能同存，不斷消耗自身和母體的生命力。

「人類血脈和魚人血脈，或者說，基因有所差別，有存在生殖隔離的可能。」王信思考片刻：「魚人王庭有這方面的研究資料嗎？」

「有，此前也有人魚與人類結合，生出的後代人魚和人類都有，但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萬瀾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將一堆玉簡丟給王信。

嗡！

四周空氣微微一震，小山堆一樣的玉簡沒有墜落，在王信身邊自動展開，一枚又一枚枚，閃爍微光，其內的信息迅速被閱讀。

禦物！

萬瀾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是王者才有的能力，以神魂溝通天地元氣，而後操控實物。

現在可是被限制在真氣境的虛空島上，她沒見過哪個王者在這種環境下還能維持禦物能力。

真氣境，他幾乎要無敵了。

「是魚人王族血脈和人族太陰真體，這兩種幾乎都是各自種族極限的血脈，有衝突也是意料之中。

解決辦法並不是太難，需要一個寶物隔絕二者，調和……」

王信的話語頓住。

他有，但是對他很重要，失去了戰鬥力會下降一截。

「這個可以嗎？」

萬瀾毫不猶豫從身體內取出一枚七彩琉璃珠，在光線的照射下七種色彩不斷變化，最後又混為一，漸漸透明，整個消失不見，無論如何感知都無法察覺。

她的本命武器。

「不可以。」

王信躊躇片刻，烏黑的頭髮上出現幽藍色的火焰，漸漸脫離，來到他的手掌心，變成一柄流水般的短劍。

「罷了，劍道，至純為上，太過依賴外物不是什麼好事。」

銀光劍化為千絲萬縷，濛濛細雨，從萬瀾的手掌心中浸入其中，濃鬱的天地元氣由此擴散，不斷修復受損的身體，讓她蒼白的臉上出現一絲紅潤。

最後，所有的細絲聚集於那幼小的胚胎上，形成一張薄膜隔絕太陰和魚人王族血脈力量的衝突，狂暴躁動的真氣海洋漸漸平息。

王者自有的自愈能力此時不再被抑製，源源不絕的營養和能量供給新生的胎兒，讓她茁壯成長，虛弱的生命之火漸漸明亮起來。

「三天，三天后她會出生。」

王信放下萬瀾的手，為她蓋上薄被，轉身離開。

「信君。」

王信的腳步一頓。

「我希望你能留下來，讓她睜開眼睛的剎那，能同時看到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王信思考片刻。

「好的。」

……

「哇……」

三天后，伴隨一聲嘹亮的哭啼聲，地上盤膝而坐的王信睜開眼睛。

「王，是個女孩兒！」

「看她金色的可愛小尾巴，她一定繼承了最優秀的皇族血脈，看，她手中還握有東西……」

萬菱喜極而泣，抱著小娃娃在虛弱的萬瀾面前喋喋不休地說什麼。

萬瀾渾身上下瀰漫著母性光輝，目光前所未有的溫柔，歡喜地看著身前的小傢夥。

過了好久，她才朝王信這邊示意了一下。

「殿下，您的女兒。」

萬菱小心翼翼地把繈褓抱到王信面前。

全身皺巴巴，通紅通紅的，雙手緊緊抱著一口細針一樣的銀色短劍，腰部一下不是雙腿，是小小的魚尾巴，鱗片也是粉嫩粉嫩的。

王信用手背輕輕觸碰她的臉蛋，軟軟的，像個果凍。

「真希望你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也希望萬千玩家的孩子也能像你一樣平安出生，不因為任何壓迫天生低賤，每一個孩子都擁有通往長生的武道之路。」

萬瀾臉上溫柔的笑容收斂。

再看時，王信已經轉身離開，步履堅定有力，沒有絲毫停頓留戀。

「她的名字……」

「你取就可以。」

遠處，只剩下一個漸漸消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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