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仙頭痛欲裂，彷彿有人拿著一根簪子不停地、拚命地往她腦門上扎。

若真是如此，她還躲得了，逃得過，有反製的方法。但這只是一種形容，痛苦來自腦海深處，那她就只能硬生生承受這『簪扎』般真實的疼痛。

「啊……」

嘶啞的、低沉的猶如野獸受傷一樣的呻.吟從李慕仙唇瓣裡發出，那張清麗、精緻的臉龐顯出難以形容的猙獰，齜牙咧嘴，銀牙死死咬著，恨不得要將一口牙齒全都咬碎了。

曲曉曉被她突如其來的情狀嚇得身軀猛然一抖，轉頭看了一眼李慕仙的表情，臉色立馬變了。

這就是他最擔心的情況，某些人與物可能會激發她腦海深處的記憶，從而跟虛假的片段進行碰撞，然後她就會察覺到那段記憶是虛假的！

這也是為什麼他不希望李慕仙見到墨玖的原因，他就是能觸動她記憶的人。

如果不是芳毅的命令，他根本不會把李慕仙她們帶去拍賣場。

但墨玖不是被別人買走了嗎？他是怎麼逃了出來？又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曲曉曉的身軀在不停地發抖，既是慌張，也是惶恐。

再這樣下去，李慕仙就發現他救了她是假的，墨玖拋棄她也是假的，那時候他會怎麼樣？

他會被殺嗎？

他會被殺吧。

他一定會被殺的！

墨玖可是狐狸精，他害他成了現在這幅模樣，他會放過他嗎？不可能的，他肯定會十倍百倍的報復回來！

怎麼辦，他應該怎麼辦？

殺了墨玖……對，殺了他！

只要殺了他，慕仙就不會再懷疑那段記憶，就是自己救了她們，而他拋棄了她們！

曲曉曉這樣想著，猛地轉頭盯向了地上的墨玖，內心的邪.欲與惡念在此刻源源不斷的湧現出來，眼睛的瞳孔已經變成了陰森的豎瞳，眼底的殺意近乎不加掩飾。

為什麼……為什麼到了這種地步，你還能陰魂不散的找回來？為什麼李慕仙會喜歡你？明明我才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人，你一隻妖怪，憑什麼得到她的感情？！

一直以來積攢的嫉妒衝破了壓製，彷彿洪水決堤一般從心底噴湧而出，洶湧又瘋狂，根本無法阻擋，曲曉曉便對著墨玖厲聲道：「你還回來幹什麼？既然丟下、拋棄了我們，那就永遠別回來了！」

什、什麼？

墨玖嘴巴裡滿是鮮血，像是啃了一大口鐵鏽，腦袋嗡嗡作響，眼前的視線都是模糊的，只能看見兩道靠得很近的淡黃的身影，輪廓彷彿隱隱約約連成了一體。

他聽不清曲曉曉說了什麼，腦海裡依舊是逃避的念頭，卻又在看見眼前一體的輪廓時，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委屈，徹底濕潤了眼眶，但死死咬著牙，把血與淚盡數吞了下去，拚命睜大著眼睛，想讓自己看清眼前的景象。

他要看見李慕仙和曲曉曉到底是怎樣的姿態，他才會真正死心。

他的模樣曲曉曉看在眼裏，竟是在此刻將他的心理理解的透透徹徹，彷彿將他從拍賣會開始一直到現在的所有內心想法都看透了。

於是，不知道怎麼的，曲曉曉也紅了眼眶，眼淚簌簌而落。

「慕仙，不要心軟，求你……我們回去吧。」曲曉曉雙手緊緊抱著少女的手臂，哭得泣不成聲。

這個哭聲終於喚回了李慕仙的一些理智，她強忍著劇痛，嘶啞道：「曉……曉曉？」

她此刻的腦海裡只有疼痛，卻還是依稀記得有個人在哭泣、流淚時，她會不由得心疼，那個人就是……曉曉？

他為什麼會哭？

李慕仙猛地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總算捕捉到了曲曉曉的話語：「慕仙，求你了，不要心軟，不要原諒他，我們回去吧……」

李慕仙找回了一些記憶。

是了，曉曉讓她不要原諒墨玖，不要對他心軟。

但墨玖做了什麼，讓她不能原諒他？

「他拋棄你了，他不要你了，你也不要喜歡他了，好不好……」

曲曉曉的哀求響在耳邊，李慕仙的腦袋一時再度感到了撕裂般的痛苦，她抬手想要捂住腦袋，但因為手臂被曲曉曉抱住，只能用一隻手去抵消這個疼痛，讓她的意識處於朦朧、昏沉的狀態。

墨玖拋棄了她……不，他怎麼可能會拋棄自己呢？

記憶與認知產生了強烈的衝突，李慕仙的眼睛變得一片通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少年的哭喊在耳畔迴響，與記憶的某個片段重合，李慕仙驟然瞪大了血色的眸子，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來了！是墨玖拋棄了她們，自己逃出了那個地方，她和洛輕舞陷入險境，是曲曉曉一邊哭泣著，一邊把她們從死亡的深淵裏救了出來。

曲曉曉染血的臉龐出現在眼前，歷歷在目，李慕仙不由得對他生出了萬分憐惜，又對墨玖生出了濃鬱的失望與憤怒。

他拋棄了她們，又是怎麼敢回來的？！

墨玖也在這時終於清晰了視線，就看見曲曉曉環抱著李慕仙的手臂，哭得像個淚人。

他的心臟好似被狠狠剮了一塊下來，鮮血淋漓，身軀上的痛苦遠不及此刻的萬分之一。

她們、她們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然而最讓墨玖絕望的，還是李慕仙一如拍賣場那樣，眼神憤怒與怨恨的望著他，將他內心的那絲僥倖擊碎的徹徹底底。

他……他做了什麼讓她這麼憤怒的事情嗎？

他記不清了，他真的記不清了！

而這時，墨玖聽到了曲曉曉的哭喊，怔在了那裏。

他拋棄了李慕仙？是十幾年前的那場離別嗎？

沒有，他從來沒有拋棄過她！他是迫不得已才離開的，還找了她十幾年！

「我沒有，我沒有……」墨玖掙扎的爬起來，拖著血肉模糊的尾巴艱難的朝著李慕仙挪動過去，想要跟她解釋。

曲曉曉抱著李慕仙的手臂，拖著她向後走去。

「慕仙，我們回去吧。」

墨玖就眼睜睜看著李慕仙離自己越來越遠，絕望之色幾乎要溢出眼眶。

突然，他捕捉到了曲曉曉對他望來的得意又憎恨的眼神，好像明白了什麼：「是你，是你……你對她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