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仙捂著自己腦袋的雙手越來越用力，越抓越緊，十指插入到了髮絲之中，攥住了一大把頭髮，將她那頭青絲扯得愈發凌亂。

更是在下一刻，她低吼一聲，雙手用力一扯，扯下了大把的髮絲，不少髮根上還有著星星點點的血珠。

「慕仙！」曲曉曉尖叫出聲。

然而即便如此，李慕仙腦袋上的疼痛也沒有超過內心的痛苦，心口處的劇痛讓她恨不得自己現在死了才好。

李慕仙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怔怔望著前方，突然她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眼前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整個人重重跪倒在地，然後朝地面倒了下去。

……

李慕仙從一陣鑽心裂肺的痛苦中醒來，睜開眼睛，發現眼前不是熟悉的屋頂，更像是經常住過的客棧裡的環境。

她微微轉頭看了一眼窗外，隱隱約約聽到了商販叫賣的聲音，確定了這裏就是客棧。

為什麼離開了那個村莊？

耳畔邊忽然響起有些輕柔又不安的聲音：「慕仙，你醒啦？」

李慕仙隻得僵硬的把頭轉到另一邊，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佈滿了疲憊與憔悴的俏臉，在他身後的床上，則躺著一道熟悉的身影——洛輕舞。

李慕仙望著她們，卻突然感覺到一絲難以形容的違和感和慌亂，她死死盯著曲曉曉，嘶啞道：「小白呢？」

為什麼沒有看見他的屍體，是她們沒有帶走他，還是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場她做的噩夢？

曲曉曉的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了濃鬱的不安，他愣了半秒，才艱難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李慕仙的身上：「在你身上……」

身上，這是什麼意思？

李慕仙怔在那裏，難以理解曲曉曉的話語。

直到她微抬起上半身，仰起腦袋，才看見自己胸口位置的床被上，蜷縮著一隻小狐狸。

李慕仙喉嚨有些發澀，那雙明眸瞪大了起來，帶著一絲疑惑與莫名其妙的狂喜，伸出雙手，緩緩抱住了那隻狐狸。

入手，一片堅硬與乾澀，就好像是被風吹幹了好幾天的獸皮衣一樣，幾綹黏在一起的毛髮摸著甚至有些扎手。她十指有些生疏的插入毛髮之間，摸到了一具冰冷的軀體，沒有了一絲溫度，隻殘留著些許還沒有徹底散盡的柔軟。

內心的那一絲狂喜跟『這一切會不會都是一場夢』的念頭一樣消散得迅速。

李慕仙轉頭望向了曲曉曉，啞著嗓子：「曉曉，這是……怎麼回事？」

曲曉曉的語氣止不住的慌亂，話語裡好似又要帶上一絲哭腔：「在你昏迷過去以後，他不知道怎麼回事，身軀就一直在變小，最後就變成了一隻狐狸。」

「我和輕舞擔心被村民們發現，就只能趕緊離開了那個村莊……」曲曉曉的眼角染上了一點紅，看著李慕仙愣怔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慕仙，你沒事吧？」

這個樣的李慕仙，看起來比之前正常了很多。

李慕仙重新倒回床上，身軀僵硬在那裏，那張臉龐卻扭曲著，呈現出各種怪異的神情，時而平靜，時而微笑，時而憤怒，時而痛苦……七情六慾在她臉上逐一浮現。

曲曉曉變了臉色，微微搖著頭，更咽道：「慕仙，你不要這樣。」

李慕仙沒有到搭理他，直到最後她的表情又變成了最開始的平靜。

她撕開乾枯的緊貼在一起唇瓣，喃喃出了聲：「曉曉，我要復活他。」

「你說什麼？！」曲曉曉驚顫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李慕仙轉頭看著他，那雙眼睛再沒有了以往沉穩與明亮的光澤，只剩下毫無波瀾的平靜，灰色的平靜。

這個眼神讓曲曉曉覺得害怕。

她再度開口，一字一句：「我要，復活小白。」

「慕仙，你、你……」曲曉曉難以置信的望著她，『瘋了吧』三個字終究沒有道出來，「這根本就不可能！」

「不，這可能。」李慕仙平靜道，輕輕撫摸著狐狸枯燥的毛髮，彷彿說的是一件『太陽一定會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這樣一件毋容置疑的事情，而不是復活一個已經死去的生物。

而曲曉曉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來她沒有在胡言亂語。

她是認真的。

「要怎麼做？」

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曲曉曉猛地轉身，就看見洛輕舞也醒了過來。

「你才隻睡了一個時辰……」

「沒事，已經足夠了。」洛輕舞淡淡道，她的雙眼居然也是一片堪稱死寂的平靜，沒有多少悲傷。

而她又跟李慕仙有些不同，望著曲曉曉的神色無比柔和，柔和到好似是在笑裏藏刀、蜜裡藏毒一樣，令他不寒而慄。

曲曉曉身軀微微一抖，那張俏臉失去了血色。

洛輕舞該不會……該不會想起了那一天發生了什麼……

「曉曉，你的臉怎麼這麼白？是不是沒有休息好？」洛輕舞道，從床上坐起身來，伸出一隻手要撫摸曲曉曉的臉龐。

曲曉曉本能的瞬間拍掉了她的手，反應過來以後，趕忙道：「沒、沒事的，我昨晚睡得很好。」

他笑得勉強，洛輕舞好似也沒看出什麼他的異樣，眼眸柔和朝他點了點頭，隨即望向了李慕仙。

她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竟讓曲曉曉暗自鬆了一口氣，感到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李慕仙跟洛輕舞對視著，兩人從彼此的眼神裡，好似都感受到了對方內心裏的情緒。

「臨冬城以北，妖寒山脈。」李慕仙緩緩道，「聽過那裏的傳聞嗎？」

洛輕舞點了點頭。

那裏一直有著一則傳聞，說是臨冬城無論春夏秋冬四季都是凌冽寒雪，便是因為靠近妖寒山脈，妖寒山脈深處存在著一隻大妖，那裏的極寒之境就是它造成的。

而它應該早就死去了才對，在千年前被開國皇帝以帝劍斬滅，然而它掌握著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手段，沒有徹底死去，在漫長的歲月裡，靠著這個力量一點點蘇醒、恢復了過來。

現在臨冬城越來越寒冷的情況便是證明。

「但這只是傳聞。」

「去？不去？」

洛輕舞凝望著李慕仙，片刻後，緩緩頷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