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出這句話之後，寒傾顏原本劇烈波動的內心緩緩平靜了下來，變得古井無波。

她對墨玖的感情，在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只是當她發現的時候，早已沉淪其中，再難自拔。

現在，裴風給了她一個理由，給了她一個斬斷這份感情的理由，也相當於把她從泥潭裡拉了出來。

寒傾顏深深凝視著裴風，再度道：「給我時間，我會讓他痛苦的死去。」

裴風轉身，掙開了寒傾顏的手，嘶啞道：「好，我相信你。」

她不知道寒傾顏對這個暴君到底有沒有懷著感情，至少在這一刻，她從她眼睛裡看見了堅決。

「但讓他痛苦的死去還不夠，他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的代價遠不止這些。」裴風紅著眼睛，「他必須承擔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他要認罪！也讓世人看看，這個暴君到底做了哪些慘無人道的事情，這些事情全都應該留在記載裡，把他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寒傾顏心頭微動，裴風這是要讓墨玖遺臭萬年，哪怕死了都不得安息。

她堅定的內心又微微動搖了起來，但注視著裴風泛著血色的眼眸，她的痛苦都感染到了她，眼前彷彿清晰出現了王鳳那群人的臉龐。

她們本是一條條鮮紅的生命，就算是最殘酷的戰場，也沒有留住她們的性命，最嗜血的敵人也不是她們的對手，最後卻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寒傾顏眸裡閃爍的神色冰冷無情：「讓那個暴君下一道罪己詔便好，真正的罪己詔。」

以往的皇帝不是沒有下過罪己詔，但本質都是萬般無奈之下，為了博取同情、籠絡民心才頒布的，自責的情緒不會多於三分。

但這裡，更多指的是列出墨玖犯下的所有罪行，不是檢討，他也沒有機會反省，就是讓世間所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然後釘死在恥辱柱上，在死後也會被無數人唾棄！

但這有什麼？死都死了，還在乎死後的名聲做什麼？況且就算那個暴君在乎，他在殺姐弒父、殘殺女人時，就應該想到日後的這一切，這個結局都是他自找的。

「好。」裴風終於放心了，她又看見了那個在大戰前夕，冷靜布局、指揮的寒軍師。

她對待敵人的時候，都是這幅神情。

「王鳳她們的屍體已經在送回來的路上了……」裴風頓了頓，想要再說些什麼，但終究是悲傷溢滿了胸口，讓她說不出話，只有對葉如夢的恨意濃鬱到近乎化為實質。

劈啪。

她渾身的骨頭一陣作響：「我要讓那個女人……血債血償！」

……

墨玖睜開了眼睛，他已經睡飽了。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這像是自然醒，又好像是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提前清醒了過來。

系統翻了一個白眼：『想什麼呢，您又不能預知未來。』

它最多都只能計算出幾秒後的未來，準確率還不高，它才不相信宿主做得到呢，哼。

墨玖無奈：『我也沒說我能預知未來啊，只是預感而已。』

但他沒有說的是，他覺得自己的預感很準，可能有氣運的因素在裡面，就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預感好像出了問題，墨玖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什麼事情發生，一陣困意上湧，他再度睡了過去。

許久，墨玖在睡夢中似乎感受到什麼，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看見自己的眼前有著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站在床邊。

他瞬間清醒，眼裡浮現出憎恨的神情，下意識朝另一邊挪動了一些距離。

「你……」墨玖張開唇瓣，想要說些什麼，但知道最後又會被寒傾顏的一句威脅，讓得所有的掙扎與反抗都都顯得無力又可笑，不如順從一些，讓她早點兒結束之後離開。

『你來吧』三個字終究沒有說出口，這樣他跟青樓裡的那些妓.男又有什麼區別？

墨玖只是微微側著頭，眼眸微閉，一縷烏髮垂落在臉頰邊，已然是『請君品嘗』的姿態。

寒傾顏自然知道墨玖在做什麼，以往她可能會輕笑一聲，然後就把他整個吃下，現在卻唇角一揚，嗤笑道：「那些大臣知道讓她們恐懼不已的陛下會這麼下.賤嗎？居然主動勾.引女人。」

墨玖立馬睜開了眼眸，羞怒的盯著她，片刻後眼神一冷：「那就滾！」

如果不是她逼迫他，他根本不會讓她碰自己一下。

「陛下似乎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熟悉的威脅話語再度響起，墨玖神情微滯：「你到底想怎麼樣？」

如果是想要玩.弄他，那他已經任由她擺布了，難道她非要有這個威脅的環節才心滿意足？看著他被脅迫的模樣才能感到愉悅？！

這就是女人……

寒傾顏的行為卻出乎了墨玖的預料，她從懷裡掏出一封詔書：「下一道罪己詔。」

她沒有加『希望』、『想要』，就是這樣簡短的一句話，本質是命令！

墨玖臉色微變，又彷彿早有預料，伸出手：「拿過來吧。」

寒傾顏似是有些驚訝墨玖的淡然，但面色不變，還是遞了出去。

墨玖接過，看了一會兒，臉色終於大變：「王鳳、周文、趙天星……這些人是誰？」

居然還敢提她們！

寒傾顏的眼裡瞬間生出一絲戾氣，寒聲道：「是被你害死的人！」

「朕沒有！」墨玖的目光變得銳利，「朕犯下的罪朕自己會認，但你不能拿莫須有的罪放在朕的頭上！」

看著他氣勢洶洶、神色堅定的模樣，寒傾顏居然險些被他騙過去了。

「好！」她冷笑一聲，「那我就讓陛下知道這是什麼罪。她們全都是裴風最得力的下屬，也是我和她最信任的一批人，但現在……現在她們死了，死在你的那個該死的太.監手裡！」

「如夢？」時隔多日，墨玖再次聽到了葉如夢的消息。

他唇角不禁微微一動，有些欣喜葉如夢還活著。

但看著寒傾顏的表情，似乎隨時都會爆發出滔天怒火，墨玖抿了抿唇，沉默下來。

思索片刻，他肯定道：「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