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寒示意墨玖坐下，聽到林曦的話語後，這才意識到自己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墨玖，倒是忽略了溫慕曦，不禁有些愧疚，問道：「慕曦呢？」

「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在主殿後面呢。」林曦的目光落在墨玖身上，然後極其自然的移開了。

墨玖以前察覺不到，但在知道一切之後，方才清晰捕捉到了林曦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微弱不忍。

他擠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身體卻是越來越冷。明明坐在最引人矚目的位置，不停有著幾道視線投射過來觀察他，耳邊人聲鼎盛，但他逐漸感受不到這些了，像是掉入一個深不可測的幽潭裏，吞噬了光線，也吞噬了聲音，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卻是冰涼、寒冷的，連血液都好似凝固住了。

墨玖反而感到一陣輕鬆。

這樣就好，他喜歡這樣的寧靜，就好像原本還是蓮花的時候，身處寒天雪地裡，身邊卻是悠久的安寧。

「師弟，師弟……」

好像過了許久，又好像隻過了一瞬，墨玖被一個呼喚聲給喚醒了過來。

他聞聲看去，就發現程采宣正一臉擔憂的看著他，眼睛裏還有著一絲驚慌。

她這才注意到，少年已經出神了一炷香的時間了，而她更是呼喚了他許久，他才終於回神。

享受到了久違的寧靜，墨玖的眼裏彷彿斂去了一切情緒，只是平靜的望著程采宣。

然後他緩緩轉頭看向自己的另外一側。

師尊……呢？

墨玖的平靜被輕而易舉的打破，轉頭回去看向程采宣：「師尊呢？」

程采宣眼裏驚色更濃鬱，伸出一根手指：「就在上面呢。」

他竟然連師尊的離開都沒有意識到？

墨玖順著她的手指緩緩抬頭望去，這一眼，讓他徹底愣在了原地。

就見，溫慕曦已經在不知何時出來了。

他一身紅袍，面上抹了些許胭脂，像染了紅霞，雙手垂落在身邊兩側，半隻手掌收在紅袖裏，露在袖外的只有一點點瑩白的指尖，看起來顯得乖巧又單純。他長發半束，似是要脫落了，幾縷青絲垂落在頰邊，眼眸含笑，唇瓣也揚得艷麗與俏人，恰似一腔風月，蘊含其中。

這般裝扮與模樣，哪裏像是誕辰新衣？更像是嫁衣，嫁的便是身邊的女子，他的師尊，他喜歡的人——沈月寒。

墨玖唇瓣微微張著，胸膛突然更住了。

他低下頭，不敢去看那個溫慕曦，自己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卻在此刻再沒有了半分相似。

因為一個是得到了數不盡的溫柔與寵溺的人，另一個卻一無……

師尊，師尊，師尊……

墨玖顫抖的伸出手，摸上了沈月寒原本坐的位置，那裏並不存在一個人。

師尊……真的在上面，在溫慕曦身邊。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沈月寒站在溫慕曦身邊，她是他的師尊，自然要他來主持。本來林曦作為他的師姐也可以，但她想著自己光顧著墨玖去了，對溫慕曦懷了一些愧疚，所以才會來主持這一切。

此刻，她注意到墨玖的視線，少年獃獃望著她，那樣的眼神讓她的心微微一顫，不知道為什麼，一股難以形容的寒意從心底生出。

就看見，墨玖緩緩站起身來。

如此舉動，瞬間吸引了主殿裏所有人的視線，包括另一桌的谷主、長老等人，她們全都震驚又疑惑的看著他，這是要做什麼？

再一次被這麼多人注視，墨玖的心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靜下來。

風頭終於不再是溫慕曦一個人的了……

少年輕輕一笑，笑意之中卻透露出一股淒涼來。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對溫慕曦還是嫉妒更多，嫉妒他有這麼多朋友，嫉妒能得到這麼多人的愛，嫉妒就連師尊也喜歡他……而不是羨慕。

如果是羨慕，那麼他之後要做的一切，就是想要成為溫慕曦。

想著只要那樣……自己是不是就能得到師尊的愛了？

但他是嫉妒，嫉妒溫慕曦擁有的一切，所以才想要毀掉什麼。

毀掉這場誕辰宴……

很無恥吧？

明明想要自己死的並不是溫慕曦，但他做卻不到對沈月寒泄憤，滿腔嫉妒發泄的唯一方式，就是毀掉溫慕曦的誕辰宴。

那樣師尊會恨他吧？

但那時就跟他沒有關係了。

而且，恨他也好。

只有這樣，才能讓師尊永遠都記住自己……

墨玖緩緩紅了眼眶，臉上卻含著笑，對沈月寒輕聲道：「師尊……」

「我知道我是為什麼誕生的，是為了給溫慕曦替死……」

此話一出，整個主殿盡數嘩然，幾百人的震驚幾乎要將整個殿堂都給掀翻。

溫慕曦也一臉驚愕，面色蒼白。

他說什麼？

沈月寒意識到了不對，她現在已經不在乎墨玖是如何知道的這個真相，她隻想趕到他的身邊，防止他做什麼傻事。

因為她內心裏的不安與恐懼，已經洶湧到了難以壓製的地步。

但她卻震驚的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這個世界的最強者之一，不能動了。

這是何等恐怖的事實？

而沈月寒都難以動彈絲毫，其他人當然不可能做到。

她們只能難以置信的看著墨玖，看著從他體內綻放而出的，連衣裳都掩蓋不住的柔和白光。

「我知道師尊對我的照顧是彌補，對我的溫柔也是補償……」墨玖依舊緩緩說著，輕聲細語。

沈月寒已經要瘋了，她拚盡全力的要掙脫無形的束縛，但這股力量彷彿來自於天道，連她都難以抵抗！

墨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絲滑的裏衣，然後更是連裏衣也脫了下來。

好在白光越來越熾盛，也就讓近乎所有人都看不清墨玖的身軀。

唯獨沈月寒看見了，她看見了墨玖晶瑩如玉的肌膚，黑髮散落，鋪滿了整個光滑的背部，透出一股難言的誘.惑。

但她卻感覺不到絲毫誘人，只有好似要衝破胸腔的恐懼。

他要做什麼，他要做什麼……

墨玖要做什麼？

下一刻，沈月寒知道了。

墨玖右手向後，在無數的青絲間，緩緩觸碰到了後背的肌膚。

他的動作柔和，看起來極有美感，像是在愛.撫自己的身軀，但那隻手劃過的地方，卻從脊椎處緩緩裂開一道縫隙……撕裂了背後的肌膚。

剎那，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