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溫慕曦醒悟了過來，沈月寒對他的態度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時候，好似還更多了一絲親近與柔和。

這是因為她看清了自己的本心，不再對溫慕曦懷著那些不可言說的感情，師徒的關係就更加自然。

溫慕曦也逐漸意識到了這一點，內心稍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輕鬆、愉悅起來。

師尊對他更溫柔了，再沒有了以前若即若離與剋製的感覺，難道這還不好嗎？

「慕曦，準備好了嗎？會很疼。」沈月寒認真道。

從她嘴裏道出的『很疼』兩個字，顯然並不是心疼溫慕曦的意思，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換骨，自然要先取骨。

溫慕曦遭受的痛苦不會比墨玖少到哪裏去。

溫慕曦緊緊壓住了牙關，緩緩點了點頭。

但當沈月寒出手的時候，溫慕曦還是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叫喊，那張臉色瞬間煞白，冷汗從額頭滲透出來，像雨點一般不停滑過臉頰。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要經歷的是什麼，痛苦比他想像之中的還要更加誇張。

他以為再怎麼劇烈，也不過像是在跟人鬥法時被正面擊中了一般。他從成為修行者開始，又怎麼可能沒經歷過幾場慘烈又痛苦的戰鬥？

那樣他都承受過來了，換骨也一定能頂住才是。

但溫慕曦錯了，戰鬥時受到的傷害是一瞬間的，而且大部分都只會傷及皮肉，而且因為是在戰鬥，注意力註定不可能放在傷勢上，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會減弱和忽略疼痛。

可當直接觸及肌骨，更是不想集中注意力，卻還是能清晰感受到身體上每一絲每一毫的感覺時，那痛苦恨不得讓人能當場昏死過去才好。

「啊……」

溫慕曦的呻.吟與叫喊愈發痛苦，更是帶上了一絲淒慘，淚水和汗水早就濕潤了整張臉龐，哭的淚流滿面。

「師尊……師尊！」溫慕曦哭的撕心裂肺，話語裡含著哀求，希望沈月寒能住手。

因為他被沈月寒死死束縛著，連掙扎一下都做不到。為了保證他能適應這塊骨頭，更是讓他的意識一直處於清醒狀態，不可能昏迷過去。

沈月寒貝齒咬著薄唇，聲音有些顫抖：「再忍忍……」

她有在心疼溫慕曦，但他此刻的模樣跟墨玖一對比，就讓她的痛苦與愧疚更多的落在了少年身上。

連溫慕曦都痛苦到哭喊出聲，那麼墨玖呢？

他自己取骨，更是抱著必死之心的情況下，疼痛又會多麼劇烈？

但他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還在緩緩講述著話語。

這樣的堅毅怕是很多女人都不能擁有。

而就是這樣的少年，絕望到寧願死去……

她對他的傷害，又到底是多麼巨大？

沈月寒的臉上也失了血色，神色痛苦又愧恨。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也遭受換骨之痛，不是為了代替溫慕曦，而是體會少年曾經感受過的苦痛……

終於，到最後溫慕曦叫喊的聲音都嘶啞了，換骨總算結束，空氣間瀰漫著濃鬱的血腥氣。

看著沒有了束縛，倒在地上昏死過去的溫慕曦，還有滿地的鮮血，沈月寒緩緩的長籲了一口氣。

解決困擾了自己足足十幾年的一件事情，她卻沒有感到太多輕鬆，因為還有著一個不知能否蘇醒的墨玖。

但還是有一些放鬆的，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去照顧他了。

沈月寒虛弱的站起身來，玉手一揮，地上的鮮血和溫慕曦身上的血液就消失不見，她將其放在另一張床上，再度回到了墨玖的床邊。

就好像是離開了大海太久的魚兒又遇到了水，沈月寒看著閉著眼眸的少年，僅是捕捉到他微弱但平穩的呼吸，那顆疲憊不已的心就好似得到了治癒。

是的，慕曦說的沒錯，墨玖還沒有死，她就還有機會回應他的感情。

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讓少年絕望了……

沈月寒沒有照顧溫慕曦，而是叫來了林曦、程采宣她們。

對待的區別如此之大，林曦和程采宣卻沒有為溫慕曦抱不平，就連溫慕曦在蘇醒之後知道這一點，也沒有難過。

經歷了換骨之痛，他徹底跟墨玖共了情，甚至反而對沈月寒都生出了幾絲微弱的怨氣。

師尊她，到底對墨玖做了什麼，才能讓他心如死灰到那種地步……

而時間證明換骨真的很有效果，命中注定的各種意外並沒有到來，溫慕曦雖然修為盡失，卻得到了億中無一的仙寒根，短短幾天的修鍊，就抵得上過去幾個月的努力與辛苦。

他沒有感到欣喜，相反更多的是惶恐與不安。

「師尊，這塊骨頭真的不能還給無曦弟弟嗎？」溫慕曦微蹙著柳眉。

「胡鬧！」沈月寒呵斥一聲，「骨頭都已經跟你的身體融為了一體，又怎麼能再取出來？你以為這是法器嗎，自己用完了之後還可以再還給別人。而且這塊骨頭在被取出來的那一刻，就排斥了無曦，無法再融入回去了。」

不是如此，她又怎麼會為溫慕曦換骨？

「但是無曦弟弟一直不醒來……」溫慕曦擔憂道。

沈月寒同樣眼含擔憂，看了躺在床上的墨玖一眼。距離溫慕曦的誕辰日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但少年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如果不是他的呼吸平穩，只怕她早就坐不住了。

「采宣和小曦又出去尋找天材地寶了。」沈月寒頓了頓，「到時候，無曦一定能蘇醒過來的。」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出現在這裏。

溫慕曦連忙起身：「谷主。」

「嗯。」谷主微微頷首，然後轉頭對沈月寒恭敬道，「沈老，翻閱古籍，又找到了一種仙草。」

「何處？」

「這東西不存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只有等日月同現之時，它才會出現在靈氣最濃鬱之處。」

沈月寒顰眉：「日月同出……」

「好巧不巧，就在半月之後。所以我才會來告訴沈老這個消息。」

聞言，沈月寒的眼睛微微一亮：「多謝了。」

谷主有些受寵若驚：「晚輩應做之事。」

「靈氣最濃鬱之處……」沈月寒稍微思索了片刻，想到一個地方，竟然就是墨玖誕生所在。

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嗎……

沈月寒深深看了墨玖一眼，沉聲道：「我現在就去。」

此物，她勢在必得。

若有人試圖跟她爭搶，那麼唯有一個結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