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間什麼話都沒有說，都先把墨玖放進了仙泉裡，整個身軀都在其中抱著，面色果然好轉了一些，臉頰上多出一絲紅潤。

「我們要知道師尊現在是什麼狀態。」

只有這樣，才能對症下藥。

「我來。」

洛清璿瞥了龍娥一眼，沒有說什麼，她的修為最高，感知最強，確實應該讓她來。

但一想到師尊的身體要被龍娥看光，她的內心就泛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戾氣。

可實際上，龍娥、洛清婉都跟師尊發生了什麼，只有她什麼都沒有做，戾氣便化為了酸澀與疼痛，卻無人可說，難以傾訴。

只要師尊恢復過來，從此以後就只會跟她在一起了。

這樣想著，洛清璿才好受了一些。

她是如此，洛清婉何嘗不是？

她才是在場三人之中對墨玖抱有最深感情的人，愛恨交織、悔恨痛苦，情緒複雜無比，這才有了一系列事情。此刻她看著龍娥對墨玖探出感知，眼眸裡的瞳孔立馬化為了紫紅之色，呼吸急促，牙關緊咬。

這是她的師尊……

但看著墨玖依舊顯得蒼白的臉龐，一縷銀髮黏在額前，顯得脆弱又嬌柔，不復曾經的如雪清冷、強大高傲，內心的憤怒忽然全都散去了。

如果師尊還清醒著，只怕恨不得殺了她吧？

她又哪裏來的資格說師尊是她的呢？

在洛家兩姐妹各自痛苦之時，龍娥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洛清璿捕捉到她的神色，心頭猛然一跳，顧不得吃醋，壓下內心的酸澀，趕忙問道：「怎麼了？」

龍娥沉聲道：「墨玄師弟的身體早已被丹毒侵蝕了，就跟年齡一樣，我們修道者看似年輕，實則是因為吸收天地精氣，提高了年齡上限的緣故，如果修為消失，年齡上限隨之減少，就地坐化都有可能。洛清婉用契約跟墨玄綁定在一起，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但身體的損傷呢？在之前能一直沒事，是因為修為也提高了肉身強度的上限，但對他並非沒有絲毫傷害，墨玄師弟的一頭銀髮你們以為從哪裏來的？就是被丹毒侵蝕的結果。對修道者都能化黑髮為銀絲，在修為被奪取之後，變成了凡人，這個損傷直接就能要了他的命！」

洛清璿、洛清婉被說的呼吸一滯，前者焦急道：「可現在師尊不還好好的嗎？」

「那只是表象。」龍娥搖了搖頭，話語有著一絲顫抖，「他已經燈枯油竭了，身體千瘡百孔，丹毒對他造成的傷害根本不可逆，他的生機一直都在流逝，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洛清婉的大腦好似「轟」的一聲炸開了，整個腦海驟然變得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師尊……會死？

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但往往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出來，她就會立馬打消掉，因為她不敢去想師尊死去的可能，僅是想像而已，她就彷彿被別人掐住脖頸一般，感受到窒息的痛苦。

她總是想著，會不會有哪怕一絲可能，可以讓師尊恢復原樣？

但此刻龍娥口中道出的這番話語，直接撕破了她自欺欺人的逃避與怯懦，讓她必須直面這一切，面對她造成的惡果……

她抬眼望向泡在仙泉裡的墨玖，臉上僅有的一絲紅潤，彷彿是最後證明他還活著的東西。

師尊……

洛清婉獃獃望著墨玖，連洛清璿和龍娥的對話都沒有聽進去。

直到洛清璿把她叫醒，她這才回神。

洛清璿神色複雜的看著洛清婉，她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態度對待自己的妹妹。她的所作所為無可辯解與反駁，師尊會這樣她難咎其責。但她確實也愛師尊，比自己和龍娥還要愛，正是愛到這種地步，才會被欺騙以後因愛生恨，她有多麼恨師尊，她也就有多麼愛師尊。

這是扭曲、病態的愛，誕生於一個誤會，一場奪舍。

最終，洛清璿在內心暗自嘆息一聲，神色微冷的看著洛清婉：「聽見了嗎？」

洛清婉失魂落魄的搖了搖頭。

洛清璿知道她沒有聽見，解釋道：「師尊現在就像是一個沙漏，難以堵上洞口，我們能做的只有往裏面不斷添加沙子，吊住師尊的性命。」

師尊還有救。

洛清婉從這句話裡捕捉到這幾個字，微怔了片刻，然後眼裏突然亮起了精芒，振奮了精神。

「我要怎麼做？」

只要有著辦法，那麼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師尊死去。

洛清璿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要煉丹，能夠可以增壽延年的丹藥，這就是往沙漏裡添加的『沙子』，至於材料，你要什麼我和龍師姨都會為你找來，你要做的只有煉丹。」

「我明白了。」洛清婉點點頭，取出一座丹爐和一些靈草，「那麼現在就開始吧。」

洛清璿和龍娥對視一眼，各自從乾坤戒裡取出了靈草仙花，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有的直接吞服下去，都有延年益壽的功效。然而她們沒有一絲不舍與遲疑。

直到把戒指裡都掏空了，隻留下丹藥、法寶、法器，她們兩人便起身離開這裏，自然是尋找天材地寶去了。

她們沒有一點兒時間可以耽誤。

洛清婉擺出一副要煉丹的架勢，直到確定她們兩人徹底遠去後，這才轉身朝著泡在仙泉裡的墨玖走去。

「師尊……」她跪倒在溫泉邊，彎下身去，伸手輕輕撫摸著墨玖的臉龐，眼裏的痛苦總算得到了些許緩解。

現在她活著的唯一目的，便是想辦法得到師尊的原諒，除此之外，一切都不應該奢望。

「師尊，我不會讓您死的，我犯下的錯誤，我會用往後餘生去償還……」洛清婉輕聲道，起身打算去煉丹，但眼裏掙扎、猶豫了許久，還是低頭湊近了墨玖的臉龐，在他閉上的眼眸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她依依不捨，貪戀的站起身來，但也知道自己是罪人，這一個吻都是她偷來的，不能再得寸進尺了。

他是她的師尊……

洛清婉閉了閉眼睛，這才狠下心來坐到丹爐之前，然後眼眸閃爍著堅定之色，丹爐裡騰起一股妖異的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