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仙心裡那點對墨玖隱瞞的想法瞬間就熄了，坦白道：「曉曉向我袒露了心意。」

墨玖眼裡的痛苦立馬被喜悅所取代。然而就是如此細微的神情變化，都被一直目不轉睛、全神貫注的注視著他雙眸的李慕仙看在眼裡，他好似渾然不覺，臉上的表情依舊故作好奇：「那你答應了嗎？」

緊張。

這是李慕仙從墨玖的話語裡捕捉到的情緒。

『我拒絕了』四個字已經到了嘴邊，李慕仙卻忽然改口道：「你覺得我答應了嗎？」

這句話可以換一種說法，那便是『你希望我答應嗎』？

墨玖聞言，臉上一閃而過一絲猶豫之色，然後唇角就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雙眼微彎，倚靠在門上，笑得像一隻妖精：「我覺得你沒有，畢竟有哥哥在，你又怎麼可能對那樣的小弟弟有想法呢？」

明明內心緊張得不行，表面還要裝出一副嫵媚的樣子。

李慕仙在心裡輕笑一聲，不禁想到自己怎麼會被他調.戲。

不如我也給他一個教訓……

猶如靈光一閃，李慕仙腦海裡生出這個想法，整個人都久違的感到了幾分興奮。

「嗯。」李慕仙輕聲應道。

墨玖笑意動人：「我就說嘛……什麼？」

他驟然瞪大眼眸，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李慕仙方才是不是答應了什麼？

墨玖抬眼看去，就發現李慕仙以往沉穩的臉上帶著些許薄紅，目光有些躲閃，但還是鼓起勇氣望向他的眼睛，那般模樣看起來像是在……害羞？！

就聽李慕仙低聲道：「我確實……傾慕你。」

墨玖連站都差點兒站不穩，也不再依靠在門框上，趔趄的倒退幾步，退回到了房間裡，眼裡布滿了震驚。

他像是沒有想到，一直被他調.戲、戲弄的李慕仙，居然對他動了真情。

似乎是震驚的眼神刺激到了李慕仙，她的羞澀頓時化為了羞憤，『激動』道：「你不是也傾慕我嗎？為什麼要這樣震驚？」

「不，不是的……」墨玖搖著頭，那雙眼睛裡罕見的浮現出迷茫之色。

在之前，他確實是在調.戲李慕仙，言行之間也表現出對她強烈的好感。因為他就是在刻意誘惑她，想讓她喜歡上自己，那樣到後面他就可以亮出真面目，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了。

但那是之前，不是現在……

因為他出手救了李慕仙，已經用真面目見了她一面，她也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知道他是誰了。

他知道李慕仙拒絕了曲曉曉，卻以為她拒絕的原因是因為那晚的『白髮男子』，也就是他的真面目，卻沒有想到她喜歡的是現在的自己……

分明兩個人全都是他，李慕仙喜歡現在的他不正是滿足了他的心願，他又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但墨玖就是莫名的悵然若失、內心茫然，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可能是因為現在的自己，才剛剛跟李慕仙認識了只有幾天，而真正的自己，卻跟她相伴了整整一年半。

可一年半的陪伴，十幾年的思念，卻比不過幾天的短暫的朝夕相處……

墨玖不禁想著，如果跟李慕仙相遇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男人，這幾天跟他做著相同的事情，她會不會也喜歡上他？

他擔心的從不是李慕仙『喜不喜歡』自己，而是她喜歡的究竟是不是『自己』。

但現在看來，答應卻是……

墨玖的眼眶驟然湧上難言的酸澀，他不想讓李慕仙看見自己流淚，便低下頭去，語氣強裝自然，笑道：「我只是很震驚，短短幾天的時間，就迷戀上哥哥了嗎？但我聽洛輕舞說，你好像跟那個白髮男人的關係，好像……」

他的語氣很自然，話到最後還有著幾分戲謔之意，李慕仙沒有察覺到異樣，依舊想把這個戲弄進行到底，便道：「我不喜歡他。」

墨玖的眼眶瞬間紅了，怔怔看著腳下的地面，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腦海裡驟然滾燙，一切思緒好似都變成了漿糊。

她不喜歡他啊……

墨玖說不出自己此刻是什麼感覺，他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情，是痛苦嗎？但遠比那更難受。是難受嗎？卻又多了幾分如鯁在喉，連呼吸好似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抬手緩緩捂住自己的心口，聲音帶上了一分微不可查的顫抖：「為什麼？」

「因為……」李慕仙就欲脫口而出，卻終於發現了墨玖的情況不對，趕忙道，「你怎麼了？」

墨玖沒有回答她，他在不斷思考著李慕仙『因為』後面的話語。

因為他是妖？因為他離開了她？因為她從來都只是把他當作一個寵物？

墨玖有好多個因為，全都是他在跟李慕仙相見之前最擔心的事情，更是他沒有用真面目跟她相見的原因。

然而，最擔心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墨玖身為狐狸的狡黠消失的乾乾淨淨，他竟想不到還有什麼辦法。

難道就這樣以現在的身份跟李慕仙在一起嗎？他當然想跟她在一起，為此他已經足足等待了十幾年。在可要是在一起之後，她過幾天就厭煩了怎麼辦？要是碰到別的男人，她又跟他們在一起了怎麼辦？她要是發現了自己的真面目，想要拋棄了自己怎麼辦……

嘀嗒。

一滴眼淚突然砸落在地，留下一個清晰的痕跡。然後就好像打開了某個開關一般，大滴大滴的眼淚不斷落下，在墨玖腳前浸染了塵土，留下濕濡的印痕。

李慕仙趕忙上前幾步，搭上墨玖的肩膀，把他的頭抬起來，就看見了他雙眼通紅，裡面積蓄了濃鬱的水霧，順著臉頰劃出令人心碎的淚痕，眼裡茫然與痛苦的神色，彷彿玻璃碎片一樣，在無情的切割著李慕仙的內心，讓她的心臟鮮血淋漓，幾欲痛苦到不能呼吸。

愣了片刻，墨玖才反應過來，連忙掙脫了李慕仙的束縛，迅速轉身過去，雙手擦拭著自己的眼淚，強顏歡笑道：「我太高興了，你能喜歡上我。」

不行，他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他還想和李慕仙在一起，哪怕到時候會被嫌棄，會被拋棄，只有短暫的幾天時間，他也想和她在一起……

然而墨玖越是想止住自己的眼淚，眼淚就留下的越多，他掩飾自己悲傷的微笑也偽裝不下去了，笑著笑著到最後變成了微弱的泣音。

下一刻，墨玖就感覺到一雙手摟抱住了自己的腰，溫暖、柔和的身軀緊貼在自己身後，是李慕仙在安慰他嗎？他本應該高興的才是。然而她對現在的自己越溫柔，墨玖就越無法想象她遇到了別人，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直到李慕仙呼喚了一聲：「小白，我知道是你。」

哭泣、悲傷、痛苦……一切戛然而止，如一陣清風拂過，不留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