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死後世界』四個字，程采宣敏銳察覺到了一些不對，趕忙溫柔的道：「你沒有死，這裡怎麼會是死後世界呢？」

墨玖卻是緩緩搖了搖頭，有些獃獃的：「如果這裡不是死後世界，師尊不是我幻想出來的，她為什麼會這麼愛我？」

聞言，沈月寒的臉色瞬間變了，她終於明白了自己心底的那絲不安與異樣是怎麼回事，難怪少年沒有在意她對他曾經的那些傷害，就那樣自然的接受了她的感情。原來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這裡是死後世界，就連她也是他幻想出來的，才會這麼愛他。

此刻，內心裡的那絲不安洶湧的滋生、擴大，彷彿要衝破胸口，沈月寒趕緊來到床邊，對著墨玖輕道：「因為為師認清自己對你的感情了，其實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很喜歡你了……」

被程采宣抱在懷裡的墨玖微微轉頭，定定的看著沈月寒。

即便沈月寒的心臟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臉色蒼白，她也還是對墨玖露出恰到好處的溫柔神情。

墨玖又轉頭望向了遠處，看著站在門前的林曦、溫慕曦兩人，視線集中在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臉上。

溫慕曦被墨玖直勾勾的盯著，不禁有些發慌，但他也能理解他的情緒，也就強忍著一絲慌亂，任由他盯著自己，甚至還對他露出淡淡的善意的微笑。

畢竟在墨玖昏迷的這段時間，是他和沈月寒一起照顧的他，這是他的償還與彌補嗎？一定是有的，但也有對墨玖的同情與愧疚。

墨玖唇瓣微動，突然道：「師尊，去殺了他。」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沈月寒：「蓮兒，你在說什麼？！」

然而沒待她們仔細消化這一句話，墨玖就再度開口，愣怔道：「原來，這個師尊不是我幻想出來，這裡真的不是死後世界……」

沈月寒的震驚就在這句話下消散了，她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又應該怎樣安慰墨玖。

她顧不得這裡還有著三位徒弟，對著墨玖焦急又輕柔的道：「蓮兒，我愛你……我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你，你再相信為師一次，好不好……」

程采宣適時鬆開了墨玖，沈月寒半蹲在他身前，柔和的眸子認真的跟他對視。

墨玖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忽然緩緩點頭：「好，我相信師尊……」

沈月寒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敢抱住墨玖，輕撫著他的背部。

墨玖的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有些出神，視線不知道落在哪裡，啟唇道：「我為什麼沒有死？」

沈月寒心頭猛地一跳，又發現墨玖神色平靜，隻以為是在單純的詢問自己還活著的原因。

「我止住了血，保住了你的性命。但你卻始終昏迷著，沒有醒過來……」沈月寒講述著這段時間的一切。

聽到溫慕曦照顧他時，墨玖的眼眸微動了動，

在沈月寒說完後，林曦開口補充道：「為了救你，師尊比她說的還要付出了更多……」

沈月寒用眼神製止了林曦接下來的話語。

這都是她欠他的，根本就不該提。

「嗯，我知道了。」墨玖又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地面上，低聲道，「所有師尊這樣救我，我是不是應該給你一些獎勵？」

沈月寒察覺到這話異常不對，哪怕她不擅長這方面，也知道這跟之前的挑.逗完全不同：「不需要，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不，我看需要一些獎勵。」

墨玖一把推開了沈月寒，然後就在她的注視下，抬手就要解開自己的衣裳，就她這麼一瞬間愣神的功夫，他就已經把一件外衣脫了下來，正要脫裡面的裡衣。

「蓮兒，你幹什麼？」沈月寒急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哪知少年像瘋了一般，開始拚命的掙扎，空著的手更是開始撕扯身上僅存的裡衣。

沈月寒把他的另一隻手也給死死抓住了，墨玖掙扎不開，便停了下來，淡淡道：「放手。」

「我不放。你這是在幹什麼？」沈月寒聲音驚顫。

墨玖輕笑了笑：「幹什麼？師尊救了我，我自然要給師尊獎勵了。師尊喜歡我的身體，我就給師尊我的身體。」

沈月寒愣住了，她甚至不清楚墨玖這番話是什麼邏輯，但她卻知道此刻的少年情緒很不穩定，她無論如何也要先穩住他。

她搖了搖頭，低聲道：「不需要什麼獎勵，我會救你，是因為我愛你……」

「愛我？」墨玖唇角微微上揚，發出一聲輕微的嗤笑，突然歇斯底裡的嘶喊出聲，「愛我，那為什麼不讓我去死！讓我活著，是想繼續替溫慕曦而死嗎？！我沒有骨頭了，已經沒有骨頭了……不，我還有，還有骨頭，那你就趕緊來取啊！為什麼還要猩猩作假！為什麼還要這麼欺騙我！！！」

沈月寒如遭重擊，臉色剎那變得煞白。

她明白了，她終於一切都明白了，少年根本不相信自己會愛他，還以為自己救了他，是準備為溫慕曦而死。但她卻連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為這就是她當初的所作所為，這就是她曾經做過的一切……

墨玖劇烈的咳嗽幾聲，從嘴裡咳出一小口鮮血。

沈月寒的雙手微微一松，墨玖順勢就掙脫了出來，然後雙手向後伸去，瘋狂的捶打與撕扯著自己的後背，又一次嘶喊道：「取啊，你來取啊！」

沈月寒死死抱住了墨玖，就這麼短暫的功夫，少年背上的裡衣就被撕扯爛了，連血肉都被指尖挖出一小塊肉。

她心疼到身體裡的靈力都在躁動，心臟泛出好似要被攥碎一般的疼痛，顫聲道：「你不要這樣，不需要你的骨了，真的不需要了……」

墨玖嘶啞道：「所以你救活我，是為了我的身體？」

「不！也不是為了你的身體，我……」

「你愛我？」墨玖的身體不禁顫抖起來，眼淚終於剋製不住，從眼眸裡不斷流淌而出，從心底湧現出的絕望要將他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