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采宣、林曦趕過去的時候，只看見沈月寒跪在地上，把墨玖抱在懷裡。

少年閉著眼眸，臉頰上還掛著淡淡的紅暈，看起來像是睡了過去，恬靜又安然。

但程采宣就是感覺不對，這個時候墨玖怎麼會睡著，如果真的是睡著了，師尊又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疑惑與不解太過濃鬱，便進化成了恐懼，程采宣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師尊，師弟他……怎麼了？」

沈月寒沒有回答她，如果能到她的前方，就能看見她此刻的眼神，恍惚又迷濛，整張臉龐都顯得有些獃滯。

怎麼可能呢……

少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方才還在跟她說著話，怎麼可能突然就沒有了心跳。

幻覺，這全都是幻覺。

「我又在胡思亂想了……」程采宣露出一絲無奈的神色。

她的眼眸恢復了清明，似是想要打破這個幻想，感受到懷裡無比真實的觸感，整個人又是一怔。

隨即，她輕輕笑了笑：「不是幻覺，那就是蓮兒在騙我了。」

沈月寒微微側頭，把唇.瓣徹底的貼在墨玖的耳朵上，輕聲道：「蓮兒，不要騙師尊了……」

「今天是你的誕辰宴，馬上就要你出場了，別這麼玩了好不好……」

「師尊……？」林曦和程采宣齊齊愣在了原地。

她們看著沈月寒死死抱著墨玖，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對著他不斷說著話，但少年卻始終沒有任何回應。

因為，她們察覺不到墨玖的氣息，從他身上也沒有捕捉到哪怕一下心臟跳動的聲音……

程采宣的胸腔裡彷彿有著什麼東西炸開了，一股灼燒感從內而開擴散開來，好似要將她的整個胸.部連帶著身軀全部燃盡。

「師妹！」

身邊響起林曦有著一絲驚慌的聲音，程采宣嘴巴一張，一股鮮血就伴隨著炙熱從口中湧了出來。

林曦連忙扶住她，同時掌心貼在程采宣的背部，向她體內傳入一縷又一縷柔和的靈力。

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但沒有想到程采宣的反應會這樣……

「我沒事……」程采宣嘶啞的搖了搖頭，彷彿喉嚨被鮮血灼傷了。

她連侵染了衣裳的血跡都不顧，隨手一擦嘴角殘留的血液，更是把即將湧出的又一股鮮血吞了回去，這才朝著沈月寒、墨玖那裡走去。

近距離感受著少年身上的氣息，程采宣又呆住了，染血的唇瓣顯出一抹艷色，微張著卻是道不出一句話語。

最後，還是林曦開了口，艱澀道：「師尊，師弟他……死了？」

唰。

沈月寒猛地抬起頭來，死死凝視住了林曦。她不禁倒退一步，冷汗瞬間就從背後冒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從師尊身上感受到這樣強烈的威壓！

好在，沈月寒似乎想起了林曦是誰，緩緩把威壓收了回去，又重新低下頭，垂著眸，淡淡道：「不許胡言亂語，蓮兒沒死。」

聞言，程采宣和林曦變了臉色，前者更是意識到了師尊的痛苦比她還要劇烈，竟是開始逃避起了現實……

而到了這種地步，那是不是代表著以師尊的手段……都無力回天了？

這樣想著，程采宣雙腿一軟，踉蹌著跪倒在地，唇瓣都發白，顫抖道：「師尊……」

沈月寒立馬抱著墨玖從地上站了起來，以往一直淡然、溫和的臉上居然有著掩飾不住的慌亂之色。

「蓮兒我們走，不理你的師姐們，我們要去參加誕辰宴了……」沈月寒似是害怕再次從程采宣口中聽到真相，匆忙的就要離開這裡。

但在她轉身走了幾步之後，一道靚影突然出現在了前方。

「蓮、蓮兒？」沈月寒獃獃望著，突然臉色一白，「不，不是蓮兒。對不起，師尊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認錯了……」

她的臉龐跟墨玖的臉頰緊緊相貼，不斷附耳說著話，又像是要留住少年臉上的最後一絲溫度。

「師尊。」溫慕曦還有些茫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為什麼這麼久還不出去？」

「還有師弟，他怎麼了？」溫慕曦望著被沈月寒抱在懷裡的少年，沒有嫉妒，也沒有覺得不妥，而是率先關心他的狀況。

「慕曦……」林曦有些焦急，想要提醒溫慕曦不要提墨玖，現在的師尊精神有些不太正常。

但太遲了，沈月寒的目光已經死死凝視向了溫慕曦，那沒有絲毫壓製的一瞬間的威壓衝擊過去，讓他的身軀一陣搖晃，然後臉色一白，吐出一大口血，整個身子軟倒下去，跪倒在地。

「慕曦！」林曦高喊道。

跟少年一模一樣的臉龐受到傷害，沈月寒的眼睛猛地睜大，其中的瞳孔不斷顫動著。

她說過不再讓他遭受任何傷害的……

她說過會彌補他生命裡的所有遺憾的……

還有她說過，她會永遠愛著他的……

但所有的說過在此刻都變成了『說過』，所有的承諾也都食了言。

沈月寒定定看著溫慕曦，突然從嘴裡咳出一口血來，神色卻沒有絲毫痛苦。

這口血，是她自己控制著吐出來的。而伴隨著這一口血，她的眼神也終於恢復了正常。

「慕曦，你沒事吧……」沈月寒開口道，變出一枚丹藥遞到了溫慕曦面前。

他有些遲疑的看了她一眼，這才伸手接過，沒有直接服用下去：「師尊？」

「沒事了……」沈月寒沙啞道。

林曦則是衝到了溫慕曦身前，發現沈月寒似乎真的冷靜了下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師尊方才彷彿是有些魔怔了。

林曦再看向沈月寒，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就愕然的發現，這麼多年模樣始終沒有過任何變化的師尊，整個人莫名的頹然了下來，好似被一股看不見的灰濛濛的氣體包裹著，以往的淡然與儒雅消散的無影無蹤。

現在的她看上去，竟是顯出一股滄桑與疲憊的老態來，宛如一瞬之間，那千百年的歲月就作用在了她身上……

沈月寒嘶啞道：「誕辰宴，取消了吧。」

言罷，她抱著墨玖，緩緩邁開腳步，竟是有些踉蹌。然後走了十幾步，才像是回想起了自己的能力，瞬間消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