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采宣嘴巴微張，卻發不出哪怕一個音節。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因為她就是讓少年如此不安的罪魁禍首之一。

原本她是為了贖罪而來，但當她出現在少年面前，看著他這幅模樣，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下的錯誤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又長出一口氣，但胸口處的淤積之感不減反增，程采宣只有抱著墨玖，不斷撫摸著他僵硬的脊背，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道：「師姐在呢，師姐在呢……」

她的話語溫柔又更咽，蘊含著一股特殊的感染力，在這樣的情緒下，墨玖不再逃避，重新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怯弱的、小聲的開了口：「師姐……」

這一次不再是疑問，而是呼喊。

聞言，程采宣眼睛微微睜大，嘴角突然向上一樣，似是要露出一絲微笑，但下一刻她又緊抿起嘴唇，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滴清澈的眼淚終究從眼眶裡滑了出來。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嬌軀不停的顫抖起來，頭靠在墨玖的肩膀上：「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錯怪了你……對不起那樣傷害你……

墨玖的眼眸睜得很大，像是被程采宣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

但猶豫了許久，他還是緩緩伸出一隻手來，像溫慕曦之前安慰他一樣，輕輕撫摸著她的背部。

感受到墨玖的動作，程采宣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死死閉上眼睛，卻依然不能阻止。

她都做了什麼……

墨玖一邊安慰著程采宣，一邊平靜道：『她知道真相了。』

『啊？』系統小臉上儘是疑惑，什麼真相？

『沈月寒為什麼要讓我誕生。』墨玖輕聲道，『我已經猜到了，但看起來我的好師姐好像要親口告訴我。』

在此之前，他就已經猜測到了一些，此刻程采宣的言行更是間接證明了他的想法。

『她現在對我的愧疚與悔恨有可能到了極致，我要不要讓她愛上我，這樣就有機會得到氣運了……做.一次夠不夠呢？』

系統的一雙眼睛恨不得瞪出來：『嗯？？？』

它以為宿主至少要對程采宣的舉動多少有些感動來著，結果他居然在考慮這種事？

對不起以為之前的那些事就是宿主底線的它太單純了！

『開玩笑的。』墨玖笑了笑。

系統長出一口氣。

程采宣哭了好一陣，終於把堵在胸.膛裡的那股緊迫與鬱氣發泄掉了，情緒平靜了許多，但看著眼前乖巧的不像話的少年，卻是愧疚與悔恨越來越濃鬱。

「師弟，你……」程采宣唇瓣顫動了幾下，神情萬分糾結，最後還是道：「你快走！」

墨玖剛處於『失而復得』的欣喜之中，就聽見她說了這麼一句話，有些獃獃的，低聲道：「為什麼……」

既然已經開了口，程采宣就不再猶豫，將真相告訴給了他。

『溫慕曦命中注定有一場死劫，需要我為他替死？』

跟他猜測的相差不大，墨玖很快的消化著這個信息，然後開始思考對策。

看在程采宣眼裡，就成了在她說完之後，少年直接愣在了她懷裡，一動不動。

「師弟、師弟……」

在程采宣的呼喚下，墨玖才從思考之中回神，意識到自己『應該有』反應了，正欲臉色慘白，想到什麼又愣了一下。

於是，他的臉色蒼白了一些下來，聲音帶著一分顫抖的輕聲道：「我早就知道了啊……」

什麼？

程采宣呆住了，系統也呆住了。

宿主是不是露餡了，在之前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啊！

『宿主，不知道，您不知道啊！』系統慌得一批。

『別說話。』

系統立馬閉上了嘴巴。

許久，程采宣才開口，輕顫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

她緩緩搖頭，根本不相信墨玖的話語，他的神情和語氣又哪裡像早就知道的樣子？

而且……為什麼？

如果他早就知道了這一切，為什麼還會呆在這裡，又為什麼不逃走？

事關墨玖的性命，程采宣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

墨玖微微低頭，發出了一聲短促的輕笑：「因為師尊不會真的讓我死啊。」

程采宣一臉震驚與疑惑，腦海都因為墨玖的幾句話變得混亂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玖搖了搖頭，輕聲道：「現在不能告訴師姐……」

他又輕笑了一聲：「師姐不用擔心我，如果真是這樣，我又怎麼笑得出來？」

是的，墨玖現在的反應確實不像是知道師尊要殺他應該有的，但程采宣想到之前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少年，總感覺事情又並非他說的這樣。

而且會不會是師尊在欺騙他？

程采宣不停想著。

「好了，師姐快走吧，不要讓師尊發現了，不然師尊會生氣的。」

「師尊為什麼會生氣？！」程采宣敏銳捕捉到了這句話裡的怪異之處。

墨玖微怔一下，低聲道：「難道師姐想讓溫慕曦死嗎？」

「不、不想。」程采宣微變了臉色，在這樣的話語下，終於站起身來，打算離開這裡。

但在離開之前，她忽然回頭道：「把頭抬起來我看看。」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沒有看見墨玖的表情，也就沒有辦法判斷他的話是真是假。

沉默片刻，墨玖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帶著微笑的臉龐，快速眨了眨眼睛：「怎麼了，師姐？」

「沒什麼。」程采宣這才放下了內心的最後一分疑惑與擔憂，「到時候，我要知道真相。」言罷就離開了這裡。

而隨著她的身影逐漸遠去，少年的臉色也一點點蒼白下來，到最後變成了慘白，平穩站立著的身軀也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仿若一塊堅冰從中心出現裂縫，在顫抖之中破碎了一地。

誰也不知道他方才是怎樣才保持住了平靜，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溫慕曦的替代品，但即便是這樣，也能得到師尊微弱的感情，那對他而言也足夠了。

可他卻沒有想到，他存在的真正意義是這樣……

為什麼，為什麼……

不，他不相信，他要親口聽到師尊的回答！

『宿主……』

『閉嘴，醞釀情緒呢，接下來是最重要的一場戲。』

『嗚……』

它被凶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