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雜念又哪裏是這麼簡單就可以去除的，只要生出了這個念頭，就會如同蝕骨之蛆一般一直存在於腦海裡。

洛清婉走在墨玖身後，看著他一頭如瀑般的銀髮，就再一次剋製不住的想到了他仰躺在床上，一頭銀髮鋪滿了整張床的畫面......

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這是對師尊的不尊重！

在此之前，洛清婉從來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想法，此刻卻不知道為什麼，雜念不斷的從腦海裏面冒出來。

而且她連最簡單的藥液都煉不出來，又有什麼資格幻想這樣強大的師尊呢？

這樣在內心貶低自己，洛清婉總算停止了胡思亂想。

而這時，墨玖也停止了腳步，轉身過來。

洛清婉身軀猛地一抖，生怕被墨玖察覺到她腦海裡的那些東西。

墨玖看到洛清婉的臉色有些蒼白，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

得到如此回答，墨玖自然不會再去詢問洛清婉什麼。

「你就在這裏煉丹吧。」墨玖側過身，讓洛清婉能看見他的身後。

洛清婉抬眼看去，頓時震撼的瞪大了眼睛，發現這裏是一個巨大的丹房，一個通體古銅色的丹爐就屹立在正中心，四周的牆壁上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葯香。

「我......我真的可以嗎？」洛清婉有些慌亂不安，這裏一看就是師尊煉丹的地方，她真的有資格在這裏煉丹嗎？萬一毀掉了這裏怎麼辦？

「自然。」墨玖淡淡點頭，一縷銀髮落到臉側。

開玩笑，這裏有著墨玄花費整整一年時間佈下的陣法，就算丹爐炸了都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不然他也不會把各種珍貴的材料都擺放在這裏。

隨便洛清婉怎麼折騰，都不會發生意外。

更何況，洛清婉只是煉一個丹液，還能把這裏炸了不成？

「但這些材料全都不要亂動。」

囑咐完這一句，墨玖轉身便走。

洛清婉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他不需要囑咐這一句，她也不會亂動這裏的東西。

而他也覺得，即便換了一個環境，洛清婉依舊會不斷失敗，他也沒必要留在這裏，免得給她增添壓力。

「好的。」洛清婉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丹爐的眼裏滿是堅定。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讓師尊失望了！

聽到身後傳來暗門關閉的聲音，洛清婉就知道墨玖離開了，然後她往前邁開腳步，一踏進丹房，整個人居然直接昏迷了過去。

而墨玖根本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因為陣法的強大，足以把他的感知也隔絕在外。

畢竟煉個藥液，洛清婉不會有任何危險。

根本未曾想到，她會突然昏倒在地。

許久，洛清婉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那雙眼眸睜開，卻再沒有了一絲純潔與清澈，取而代之的，是好似沾染了鮮血的猩紅之色。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師尊，我回來了......」

洛清婉根本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活著，她在死前看見的最後畫面，就是揭開了爐蓋，裏面熊熊燃燒著火焰的丹爐。

正是她身前這一座。

也直到那個時候，她才明白墨玄會收她和姐姐為徒的原因。

那就是他煉製長生不死丹，需要人的血肉與靈魂。

他煉的是人丹。

而她們兩姐妹，則是被墨玄選中的材料。

母父雙亡，無牽無掛，只有她們彼此相依為命。

最是完美不過。

洛清婉抬起頭來，環顧四周，然後走到一面牆壁之前，對著一個玉瓶伸出了手指。

「這個。」

「還有這個。」她又指向另一個瓶子。

「這個。」

「這個......」

每指一次，洛清婉就會輕輕吐出兩個字。

她指的是什麼？

全都是墨玄在把她投入丹爐裡之前加的材料。

她跟這些材料合在一起，煉製之後，便形成了那顆丹藥......

甚至，這些材料都是她親手丟進去的。

「你們好。」洛清婉對這些瓶瓶罐罐露出了一絲甜美的微笑，配合著她那雙猩紅的眼眸，卻增添了一分詭異，看起來有些瘮人。

洛清婉又轉頭看向了丹爐：「真是的，這個時候的『我』連藥液都煉不成功嗎？真是愚蠢，但是多虧了你......我才能重新回到師尊的洞府。」

洛清婉根本不知道，她之所以煉製藥液都能失敗那麼多次，跟她沒有任何關係，而是身體裡的另一個『她』在作祟，讓她每次在即將成功的最後關頭分神，然後導致了失敗。

而且之前會對墨玖生出那樣的想法，也是『她』的原因。

『她』的目的，自然是藉此進入墨玖的洞府。

然而她卻並不是來復仇的。

因為......

她一點兒都不恨師尊。

洛清婉閉上眼睛，回想起了自己臨死前，墨玄微笑著對她說的那番話：「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為師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啊......」

那張始終佈滿寒霜的臉上綻開一絲笑顏，絕對是她此生看到的最美的畫面。

師尊想要和她永遠在一起呢。

他又怎麼可能會真的傷害她呢？

師尊喜歡她。

不。

師尊愛她。

一定是愛她愛到了骨子裏，所以才會把她當做煉丹的材料。

這樣，師尊把那顆丹藥吃下去以後，就等於吃下了她，她就成為了他血肉的一部分，化作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這是超越了倫理的愛戀，更是超越了生死的愛戀。

她又怎麼會恨師尊，找他報仇呢？

她只是可惜。

可惜師尊沒有早點兒展露對她的感情，讓她在死前才知道這一點。

不，應該怪她，怪她自己沒有早些發現師尊對她的愛。

但沒關係，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要好好把握。

這一世，就由她來愛師尊吧。

她會像師尊愛她一樣......不，她要比師尊對她的感情更加強烈。

她要更愛師尊。

「師尊......師尊......」洛清婉一聲又一聲，無比深情的呢喃著，彷彿墨玖就在她的面前。

而後，她緩緩睜開眼眸，露出血色的瞳孔，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聲音溫柔萬分：「師尊，我想要......」

「吃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