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沐雪驟然感到巨大的驚喜，可馬上就冷靜了下來。

因為墨玖說的是『你想出去嗎？』，而不是『你可以出去了』。

他在詢問她的想法，就說明他讓自己離開監牢的方式，肯定不會是正常的那種，或者便是自己不一定會接受的方法。

於是，蕭沐雪問道：「怎麼出去？」

「你是無辜的。」墨玖看著她，「你只要不再替葉池擔下這個罪行，我就可以讓我姑姑把你放......」

「不必了。」蕭沐雪直接打斷了墨玖的話語。

她看著他在說這番話語時，動人的眼眸裡蘊含著一分期待的神色，顯然是希望她能夠答應他的。

她明白這位小少爺對她的心意和感情，但讓她放棄葉池......

抱歉，她做不到。

墨玖被打斷後愣在了原地，像是沒有想到蕭沐雪會這樣乾脆利落的拒絕他。

「你就不怕一直被關在這裏，直到死去嗎？」墨玖低頭垂眸，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怕。」蕭沐雪想到那個場面，深呼出一口氣，「但我更怕失去他。」

墨玖緩緩抬起頭來，震驚的看著她。

那雙眼眸裡蘊含的神色，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溫柔。

他現在見到了。

但卻不是對他。

墨玖又一次感覺到了濃濃的不甘，咬了咬牙，倔強道：「那我也要告訴我姑姑，葉池才是那天晚上的黑衣人，我要讓他也被關進來！」

「你敢！」蕭沐雪一聲低喝，那雙佈滿了溫柔的眼眸瞬間變得一片冰寒。

墨玖被嚇得身軀一抖，內心忽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屈辱與難過。

他居然以為經過方才短短幾句對話，他在蕭沐雪內心裏的地位就提高了不少。

結果跟葉池相比起來，還是沒有一絲可比性。

真好笑啊......

他一點點紅了眼眶。

蕭沐雪看見墨玖如此神情，內心莫名慌亂了一下：「抱歉，我沒有想凶你，我只是太緊張了，以為你真的......」

「我不需要你的安慰！」墨玖高喊道，但聲音之中含著的一絲哭腔，分明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委屈到不行......

之前看見墨玖露出這副模樣的時候，蕭沐雪還沒有絲毫反應，但此刻看見以後，內心卻是生出一陣懊悔：「對不起，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說的是氣話......」

「我說的不是氣話，我就是要讓葉池也被關進來！你不是喜歡他嗎？那我就讓他來一起陪你！」

蕭沐雪眼神險些再度一冷，但當她看見墨玖死死咬著牙，梗著雪白的脖頸，雙眼泛紅的時候，氣勢直接泄了出來。

甚至，她還在內心譴責起自己：『他過來是想要救你的，而且你不是已經知道了他心口不一，為什麼還要相信他的氣話，凶他、瞪他？你看他現在有多委屈？』

嘩啦啦。

隨著鎖鏈碰撞的聲音，蕭沐雪從角落直接站了起來，朝著墨玖靠近過去。

墨玖眼裏劃過一絲驚色，下意識的想要後悔，但硬生生止住了這種衝動，依舊執拗的站在那裏，等待著蕭沐雪接下來的舉動。

是想要再度警告或者威脅他嗎？

那就來吧。

墨玖一咬牙，還朝蕭沐雪那裏更靠近了一些，怒道：「你來啊！如果你不對我出手，你就是廢物，本少爺看不起你！」

話語如此強硬，但細聽之下，就能察覺到他語氣裡的顫抖、懼意和故作堅強。

蕭沐雪距離墨玖近在咫尺，只要一伸手，就能穿過鐵欄抓住他脆弱的脖頸。

下一刻，她有了動作。

墨玖本能的閉上了眼睛，內心在剎那被絕望填滿了。

然而他想像之中的窒息感與威脅的話語並沒有出現。

他顫抖的睜開眼睛，低下頭去，就看見蕭沐雪對他正微微彎著腰。

「對不起。」

墨玖沾著些許濕潤的睫毛眨了眨，漂亮的美眸不可思議的看著蕭沐雪。

「我不該那樣凶你，本來你就是抱著好意過來看我，還想要把我救出來，我卻這樣對你，簡直就像是白眼狼。」蕭沐雪直起身子，又對著墨玖抱著歉意的笑了笑。

墨玖的內心頓時一陣慌亂，像是一隻小鹿在心裏不斷亂撞。

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誰跟他這樣道過歉。

他任性、他囂張、他無理取鬧，所以就算別人道歉了，要麼只是寵溺下的無可奈何。

就如同林雨和洛凝雲一樣。

要麼就是礙於他的身份和地位，不得已之下只能道歉。

比如那些外門弟子，還有以前的蕭沐雪。

但是現在的蕭沐雪，這個道歉裏面沒有包含這些情緒，有的只是最純粹的歉意，還有對他的愧疚。

如此鄭重，又如此......

令他怦然心動。

「我才......不需要你的道歉呢......」墨玖的臉上一點一點的爬上紅暈，即便是在這樣陰暗的監牢中，微弱的燭火照耀下，也看的那麼清晰，顯的那樣動人。

蕭沐雪注視著他，內心在此刻悄然泛起一陣漣漪。

「墨玖。」她忽然開口，「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墨玖心頭一驚，然後湧上難以形容的欣喜，臉上已經被徹底染紅了。

他低頭，希望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蕭沐雪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嘴上道：「不可以，誰讓你這樣叫我了？」

「那好吧。」話語裡似乎充滿了失落。

墨玖一下子就急了，趕忙抬起頭來，也不顧自己羞澀的模樣會不會被蕭沐雪看見，斥道：「你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之前不還嘴上......我嗎？怎麼現在就......」

正說著，他注意到了蕭沐雪臉上的盈盈笑意，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故意詐他，內心的羞惱瞬間達到了極致。

「我不救你了！你就這樣呆在這裏一輩子吧！」

蕭沐雪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一片灰暗：「這就宣判我的死刑了嗎？我明白了......」

墨玖的氣憤戛然而止，眼裏又浮現出心疼之色，焦急到跺了一下腳：「不是這樣的！我會想辦法救你的，不會讓你留在這裏的。」

「謝謝。」蕭沐雪輕聲道。

墨玖微微呆住了，他從蕭沐雪的眼眸裡，真切看到了一絲溫柔。

這一次，是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