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這個人似乎只是好奇沈月寒為什麼會隨身帶著一朵蓮花，深深看了一眼之後，就朝著她微微頷首。

沈月寒眼神凝沉，同樣輕輕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她們對彼此的評價似乎都是『深不可測，不可招惹』，在打過招呼之後，都不再看對方，同時加速朝著天界而去。

……

一個『死人』行走在街道上。

她不是真正的死人，因為死人是不可能動起來的，但她的模樣卻比死人還要不堪，一頭長發凌亂的難以形容，長的都垂落在了地上，隨意的拖在身後，其上沾染著汙水、血水、鳥糞……好似攜帶了世界上的所有汙漬，還有一半的頭髮是灰白的。

她還赤著腳走在地上，在抬腳起來時，可以看見她足底插著的碎石、木屑等等，有幾根的長度看起來還插入到了骨頭裡，鮮血與汙漬融合在一起，在腳底凝結成了一層薄薄的殼。

但她對此沒有任何反應，早已麻木不仁。

死人不太準確，說她是乞丐也不怎麼恰當。

因為她從來沒有乞討過食物，沒有為了活下而奔波，而是始終漫無目的、渾渾噩噩的走著，直到她的生命到盡頭的那一天。

李慕仙走在死寂的街道上。

在最開始的時候，她每路過一個村鎮，還有不少人會出來圍觀她，就好像看見了一個稀奇的東西似的，或好奇、或厭惡、或嫌棄……

有時候也會有人把她當成瘋子，為了好玩專門過來欺辱她，逼她跪下，逼她磕頭……

她全都一一照做，因為她雖然還活著，但卻失去了靈魂，一個人沒有靈魂，那就是一個傀儡，自然言聽計從，任人驅使。

但現在卻沒有了，不是她們習慣了的存在，而是這些人全都死了。

死在什麼時候？

李慕仙記不清了，似乎就在十幾年前，妖怪肆虐，整個人世間化作了煉獄，連朝廷都覆滅了。好在一些修道宗門不計前嫌，彼此聯手起來，這才勉強抵擋住了妖潮，被徹底抹除的結局。

但即便如此，那些人的日子也不太好過，復甦的妖王實力太恐怖，根本不是她們能抗衡的，所幸它的真身不能離開那個山谷，分身在每次付出許多人性命的代價下，可以艱難的消滅掉。

她們就這樣苟延殘喘，活在這個現在被妖怪統治的世界。

據傳在妖王出世，妖潮肆虐，生靈塗炭之時，國師預言這個災禍能否結束，如果能，又在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結果得到的答案，卻是『天命之人未行天命之事，人間傾覆』。

第二天，這位國師就被發現在房間裡自殺了。

沒有未來。

這些李慕仙都是在路過一些村鎮時，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她卻莫名有些不解。

因為那些妖怪的實力似乎不值一提，就像路邊的螞蟻，不經意間就可以踩死，又怎麼會讓那些道士束手無策？

疑惑歸疑惑，李慕仙也不會出手降妖除魔。

她曾眼睜睜看著一個村莊被覆滅，畫面跟她記憶的那一幕近乎重疊，她卻連一絲痛苦都生不出。

一切的情緒，好似都被墨玖的死帶走了。

也就是在他死的那一刻，她一直堅定的降妖除魔的信念也隨之消失。

因為她無時不刻都在想著，如果她對妖怪沒有這麼多的仇恨，是不是就不會對小白那樣深的誤解，深到她親手殺了他……

可笑嗎？在她內心抱著降妖除魔這個信念的時候，殺的最後一隻妖，是她的愛人。

呵呵。

李慕仙突然微微勾了勾唇角，流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

正在這時，距離她很遠的地方的的樹上，有著三道身影站在那裡。

「就是這個人？」一頭長發都是細長的蛇的女人開口。

「嗯。」渾身長滿了烏黑毛髮的女人點點頭，「別看她這幅要死不活的模樣，試圖殺他的所有妖全都死了。」

「那些東西的實力，呵。」蛇妖輕嗤一聲。

顯然，她不把李慕仙放在眼裡。

熊妖咧了咧嘴，她化人的樣子極其的猙獰，笑起來之後，就更顯得可怖：「所以，這次我們來。」

一隻貓頭鷹開口，它沒有化人，身軀卻跟其他兩人一樣龐大，發出的聲音嘶啞低沉：「王發過話，讓我們不要再跟這個女人有任何接觸。」

蛇妖瞥它一眼：「那是王對那些實力弱小，又沒有自知之明的東西說的。而且就算我們不出手，其他人也會出手，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這麼巨大的功勞輕而易舉的落在她們手裡，獲得王的獎勵。」

「當然不想。」貓頭鷹雙眼一眯，「那就動手吧。」

「等等。」蛇妖阻止了她們。

「看見她懷裡的那堆骨頭了嗎？」

「怎麼？」

「我懷疑，這就是她的力量來源。不然她區區一個人類，憑什麼跟我們妖抗衡？她把那堆骨頭保護的嚴嚴實實，應當很重要，我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可看起來，似乎只是一隻狐狸的屍骨？」熊妖皺了皺眉。

「障眼法罷了。」蛇妖吐了吐舌，眼神陰戾起來，「等她一過來，先毀掉她懷裡的骨頭，然後她就任我們宰割了！」

李慕仙緩緩走到那棵樹下，三妖同時出手，就看見三道凶光閃過，目標都是她懷裡的那堆狐骨。

這三道攻勢太快，肉眼都難以捕捉到，更是在李慕仙毫無防備之時從頭而降，她無論如何都反應不過來才對。

但她卻緩緩抬頭，眼眸的瞳孔驟然變得漆黑無比，散發著森然的氣息，感覺比這些妖怪還要像妖怪！

「啊——」

就聽三聲語調不同的慘叫，三具屍體從天而落。

李慕仙看著她們，走過去，張口一吸，就有三股血紅的氣體被她吃入口中。

最開始還是食妖血肉，到了現在，簡簡單單就能吸收妖怪的所有精華。

若是有人在此，看見這一幕，只怕會覺得李慕仙才是真正的妖怪。

她低聲道：「她們想要毀了小白……」

她本不想對妖王出手，但這些妖怪觸碰了她的逆鱗，她似乎不得不過去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