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的內心同樣蘊含著濃鬱的怒火。

如果心裡的話語能被閻羅捕捉到的話，那麼估計她會直接出手抹殺掉他們。

因為他此刻憤怒到想到，不如讓閻羅解決了他們。

但他沒有，他這也不是後悔，就跟方才的那聲『不要』一樣，不是心軟，亦不是聖母，只是他不願意殺人。

這是這麼多年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與時代，他早已形成的三觀。

哪怕是到了末世，也沒有被改變。

「不能殺人……」他嘶啞道。

閻羅卻第一次難以理解墨玖，還以為這是他在保護他們。

閻羅寒聲道：「所以你是為了別人，寧願讓自己受傷？」

捨己為人這個詞，從未沒有出現在她的腦海裡，這只會讓她感覺到愚蠢。

墨玖也聽出閻羅話裡的冰冷與憤怒，好像還是沖著他。

他張了張唇，猶豫片刻，還是低聲道：「我只是不想殺人……」

因為痛苦的原因，他此刻的身體有些下蹲，在閻羅面前便矮了一頭，跟她對視自然是抬起眼來。

但以他的眉眼，做出這幅表情著實委屈的很，流露出十足的可憐兮兮的味道。

閻羅看著墨玖，很快冷靜了下來。

這麼說，墨玖不是想保護他們，只是不想他們死？

她這就可以理解了，死亡對任何生物來說，都是厭惡的。再加上這個世界奇怪的觀念，墨玖不願意看見別人死，也就可以解釋了。

這樣一想，閻羅才明白自己誤會了墨玖，有些愧疚：「抱歉，讓你受傷了，我說過會保護好你的。」

墨玖眨了眨眼睛，不是她在生氣嗎？怎麼反而是她道歉了？

那她剛剛生氣的原因是什麼？

他一時想不通其中的緣由，只是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

他也終於理順了胸中的氣，緩緩呼出，站直了身體，冷冷盯著這三個人。

「狗咬呂洞賓。」墨玖冷笑一聲，「你們轉變的還真快，這麼快就適應這個末世了？」

「怎麼了？怎麼了？」

墨玖望向下樓的第四個人，年齡是最小的，應該還沒有成年，所以之前沒有直接露面。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著倒在地上的三人，一臉震驚與茫然。

墨玖看了他一陣，從購物車裡取出一大包餅乾，隨手丟在了地上。

「走吧。」

這一次，沒有誰再來阻止他們。

直到他們兩人離開很久，三人這才全都爬起來。

女人看著寥寥數包零食，控制不住的哭泣出聲：「怎麼辦怎麼辦……」

雖然墨玖沒有殺他們，但沒有足夠的食物，他們也難以活下去。

男人雙手攥得死緊，一臉的咬牙切齒。

卻不知道這憤怒與猙獰是對著墨玖他們，還是對著這個愚蠢的同伴。

如果不是他太過貪心，看在他們可憐的份上，說不定真的能分到一半食物。

唯獨一直對墨玖他們抱著敵意的男人沒有說話，一臉的痛苦，不停用手敲打著自己的腦袋，臉龐都有些扭曲了。

女人突然歇斯底裡起來：「你疼什麼，是我的腦袋磕到了！」

她卻渾然不知，男人的腦海裡是怎樣一幅畫面。

那是閻羅給他創造的地獄，只要他不死，就會永遠陷入這無法逃脫與掙扎的痛苦之中。

這就是他傷害了墨玖的代價……

……

閻羅眼裡流轉著墨玖從未見過的陰暗黑芒，但在他回頭過來時，卻是盡數收斂下去，化為了柔和的笑意：「怎麼了？」

「謝謝。」墨玖推著車，跟她並肩而行，「真的是你在一直保護著我。」

閻羅卻是不由得想到男人無論何時，都永遠站在她面前的身影，即便她比他強大得多。

她突然很想再一次觸碰他，就是現在。

於是，她朝著墨玖伸出一隻手，只是定定看著他，什麼話也沒有說。

「幹什麼？」墨玖心頭微微一跳。

他已經猜到了幾分閻羅這舉動的含義，但他還是不敢相信。

閻羅依舊一言不發，而是微抬了一下白皙的下頷。

墨玖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罕見的神色，是羞窘嗎？

這麼久，終於看到她害羞的模樣了。

他笑了一下，猶豫了一瞬，還是伸出手，緩緩牽住了閻羅。

之前不是沒有牽過，但那是極度緊張的狀態下，他可能自己都意識不到究竟做了什麼，是為了安全感，下意識的行為。

現在，沒有了喪屍的威脅，也沒有了陰暗環境下的緊張，墨玖總算能認真感受這一次牽手。

殊不知閻羅也抱著跟他相同的想法。

她在之前就已經把墨玖的手掌給丈量過了，對他每一根手指的長度都瞭然於心。

但此刻跟之前又不一樣，她也說不出不同的點在哪裡，就仿若這個動作是什麼特殊的契約，雙手相牽在一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截然不同了。

閻羅對自己心裡的感情又疑惑起來，她一時無法理解這情緒到底是什麼，只知道此時此刻，她是喜歡的……

兩人就這樣一路手牽手，走到了樓下。

墨玖竟生出一股惋惜，像是遺憾這段路為什麼不能再長一些。因為到了這裡，他和閻羅的手就要鬆開了。

全然忘記了他出發之前，是多麼希望這條路只有幾步可走。

墨玖正準備鬆開閻羅的手，直到因為掌心滲出的黏膩汗液，讓分開有著那麼一絲艱難，他才意識到這次牽手對她來說可能不怎麼美妙。

他趕忙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一臉的尷尬哪裡像是面對各種女生的表白都高冷的男神，終於輪流到了情竇初開的小男生模樣。

他擦完了手，輕咳一聲：「把這個購物車搬上去吧。」

「好。」

墨玖：？？？

於是，墨玖就看著把他輕輕推開的閻羅，兩手抓住推車的兩邊，直接將其舉了起來，輕鬆的朝著樓上走去。

閻羅低頭通過樓梯間的縫隙望了一眼，想要裝作漫不經心的面孔，卻在看見墨玖張大著嘴巴的呆傻樣子，還是輕笑了出去。

「愣著幹什麼？」

墨玖這才從震驚之中回神，愣愣的點了點頭：「好，我們回家。」一步兩個台階，跟上了她的步伐。

上著上著，不知道想到什麼，走在前面的閻羅露出一絲淡而輕的笑意。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