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頂，兩人坐在涼亭裡，品茶對弈。

一人看上去年方四十，眉發烏黑，除了眼角有些許魚尾，和青壯年男子無異。

此人是雲麓書院的院長諸葛文譽。

他對面的老者，便是和黃楓有過一面之緣的雲中城主公羊庸。

說是對弈，但公羊庸的棋力著實有些差，眼看著又輸一盤，搖搖頭，笑道：「你我坐在一起，旁人瞧見，必定以為是父子在弈棋。」

諸葛文譽抬頭瞥了他一眼：「別輸了棋，就想佔我便宜。」

「誰叫你一個千百歲的人，卻一直是這副樣子。」公羊庸說道，「我來可不是找你下棋的，是讓你幫我這幅畫，提一首詩，你堂堂文聖，想了一天，還沒想出來？」

「沒！」諸葛文譽看了一眼亭中垂掛的畫，理直氣壯。

這時一隻喜鵲飛入亭中，將一紙手書放到桌上，便撲棱著翅膀離開了。

諸葛文譽拿起一看：「咦？」

「怎麼了？」公羊庸問。

諸葛文譽說道：「我一位學生遊歷歸來，與他一起的，還有大夏長寧、安陽兩位公主，不知找我有什麼事。」

「我來時，與這位長寧公主有過一面之緣。」公羊庸說著，展開另一幅畫。

畫中巨蛇比之前安靜了不少，但目光依舊兇狠銳利，似乎在積蓄力量，隨時準備破卷而出。

「大荒妖王血脈。」諸葛文譽一眼就看透大妖來歷，有些吃驚，「身有罪紋，當年被放逐至此，近日被你遇見了？」

「嗯，你有沒有察覺，最近許多上古妖邪的力量，在逐漸復甦。」公羊庸的臉色嚴肅了許多。

「不知是不是大荒深處蟄伏的妖王一族，出現了什麼變數。」諸葛文譽不願多想。

公羊庸笑道：「讀書人不是應該身在廬中坐，盡知天下事嗎。」

「你嘲諷誰呢！」諸葛文譽怒道，意識到話扯得太遠，他又問：「你從這大妖手下，救下了長寧公主？」

「沒錯。」

「倒是讓大夏欠你一份人情。」

公羊庸笑道：「大夏是否欠我一份人情，我不在意，但長寧公主和與她一起那位後生的人情，我可要記著。」

諸葛文譽疑惑：「後生？」

「不管人家求你做什麼，我建議你答應。」公羊庸笑著摸了摸短須。

「你倒是和我打起啞謎來了。」諸葛文譽笑道。

「你不讓人上來？」

「他們現在應該在半山亭。」諸葛文譽突然感興趣的說道，「我知長寧公主乃是當世年輕一輩劍修中，首屈一指的天才，不過在雲麓書院，她可不見得能擋住我這些學生的唇槍舌劍。」

「好奇的話，看看就是。」公羊庸說著，展開一幅空白畫卷，半山亭的景象霎時出現在畫卷上，看上去和黃楓的《航拍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半山亭上，黃楓來到李墨棠身旁，面對這許多得意之人，抬起手，拇指往旁邊一翹，指向李墨棠，冷哼：「差不多得了，她只有我能欺負！」

李墨棠：「？？？」

李溢萱和小暖猛地睜大眼睛，閃爍著小星星：「哇哦！」

和鬱子潤相處，讓黃楓以為，書院這種地方，絕不是應該賣弄的地方。

但是真見著眼前這些人，他才明白為何李墨棠說帶他來，是需要他這張嘴。

清高、傲慢、自以為是，擁有靈根走上求仙之路後，這些特質在這群讀書人中的佼佼者們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送你們幾個字，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這才是治學求進之道，你們連治學都沒明白，就以為自己可以治世？

如果真覺得自己可以，別在這胡扯，來年春闈，登金榜，弄個官做一做，看看你們的書，是真的讀出了胸中浩然氣，讀出百姓頭頂一片青天，還是讀到狗肚子裡了。

不過我看你們也就只會耍耍嘴皮子，說實話，耍嘴皮子你們真不行，還是回去吟詩作對吧。

哦，吟詩作對你們也不行，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百無一用是書生。

百！無！一！用！」

黃楓伸手挨個點著眼前這些人，完全沒考慮覆蓋範圍有點大，等他看到鬱子潤尷尬的表情，才想起來：「哦，凡事無絕對，你救了雲煙鎮百姓，還是有用的。」

「我呢！」李溢萱跳出來，雙手叉腰，嘟著嘴，「我也是讀書人！」

「你……」黃楓想了半天，「你好看，養眼，站在人面前讓人看著舒心，還是有一點用的，不像這些人！」

「嗯！」李溢萱點點頭，得意洋洋，半晌後回過神，「嗯？你什麼意思？」

峰頂之上，公羊庸哈哈大笑，指著諸葛文譽：「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小子好像忘了自己有求於人了。」

諸葛文譽並不生氣，甚至有些感慨：「當年我一位學生與我爭吵時，說的話和這差不多，只不過今天這番話，更刺耳一些。

近些年我多有思辨，時常讓他們下山遊歷，便是不想讓他們一門心思扎在詩詞文章中。

效果還是有的，可惜有所見卻無所踐，再加上心高氣傲，致使他們所思所想，確有諸多不切實際。」

這時就聽黃楓又道：「教出你們這些人，我看這雲麓書院，實在不太行。

所謂文聖，應該當不起這個『聖』字，因為他連『知而不行，是為不知，行而不知，可以至知』的道理都沒教會你們。」

公羊庸大樂：「哈哈，當真是連你一起罵嘍。」

諸葛文譽仍不生氣：「我確實當不起這個『聖』字，而且這話，說得極好。」

「那你一會可別給人穿小鞋。」

「我不是那種人。」

「呵。」公羊庸哼了聲，根本不信。

半山亭裡，一群人大怒，就連鬱子潤臉色都有些難看。

李墨棠臉色一變，罵這些人無所謂，但是連院長都罵，可就不好了。

她連忙攔住黃楓：「不要亂說。」

黃楓小聲說道：「沒事，我這叫刺激聊法，說不定他聽到之後，對我欣賞有加呢！」

山頂，公羊庸已經忍不住拍桌了：「哈哈哈哈哈，怎麼樣，你有沒有對這小子欣賞有加？

不等諸葛文譽回答，他補充道：「你有沒有我不知道，反正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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