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白煬一路往南走，一開始還能看到些許行人匆匆忙忙往樹廬趕，生怕關城門前回不去。

再走一段，官道上便沒了人影，更別說深山之中了。

偶爾遇到飄蕩在深山裡，沒有神志的孤魂野鬼，還沒等撲過來，就被白煬送去投胎。

空中，幾架紙飛機不斷盤旋，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黃楓也時刻保持警惕，畢竟《航拍術》還不夠完善，否則在玉波湖，就不會被李墨棠堵了。

一路不用自己出手，黃楓有些無聊，將心湖的小瓶子當漂流瓶使喚起來。

可惜目前他只有李墨棠一個好友，只能給她發：「忙呢？查到什麼沒有？」

李墨棠似乎也有點習慣了，很快回應：「還沒，有事？」

「有。」

「何事？」

「無聊，需要找個人聊聊天，算不算有事？」

李墨棠此刻正帶著小暖在堆積如山的卷宗中尋找線索，聽到黃楓的回答，隻恨不能送一道劍氣回去。

看到她臉色突然變得狠狠的，小暖安慰道：「小姐你別著急，樹廬的架閣庫這麼多年，翻修過好多次，肯定沒那麼容易找。」

說完她又嘟囔：「應該把黃公子喊上的，人多找的……啊，小姐你為什麼敲我！」

李墨棠瞪了她一眼：「少囉嗦，快點找！」

「唔！」小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乖巧幹活。

沒再收到回復，黃楓自問自答：「看來不算有事。」

無聊時，空中盤旋的紙飛機發現了情況，離他們不到三裡地的半山腰上，一位年輕人小心翼翼的摸黑上山。

這年輕人手裡提著一盞油燈卻沒點火，可能是感覺今晚夜色朗朗，不希望火光驚動林中的遊魂或是妖物。

看他在夜晚的山上行動頗為敏捷，似乎很熟悉路線，絕對不是第一次。

這反常的舉止勾起了黃楓的好奇心，紙飛機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攀升，飛向山頂。

而後黃楓便看到，一位女子長發及腰，身著杏色對襟襦裙，在山頂崖邊漫舞，衣袂翩躚，風姿綽約。

女人雪白踝腕和玉足裸露在外，在黑夜裡著實顯眼，黃楓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畢竟當下的尋常女子，可沒這麼大膽。

只不過看幾眼，他就明白這姑娘為何這麼敢了！

都死了還怕什麼！

這女人飄在空中，腳離地面一寸多些，不止踝腕和玉足，面部也白一片慘白，看不到表情，也感覺不到生氣。

這時半山腰的年輕人，已經快要摸到山頂。

黃楓吸了口氣：「嘶，這笨蛋不會是遠處看到女鬼，以為遇到仙女了吧，不對，他不是第一次爬這山了，難道是……人鬼情未了？」

「小白，跟我來！」

黃楓說把，體內靈氣運轉，朝三裡外的山頂趕去。

白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禦劍跟上。

……

山頂，月下漫舞的女鬼聽到身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停止了舞蹈，沒有回頭：「孫郎，我不是說過讓你別再來了嗎，妾身如今不過是飄蕩在山中的孤魂野鬼，隨時都可能迎風而散，你又是何必呢？」

好不容易攀上山，從雜草從中爬出來的年輕人坐在地上大喘氣，臉上沒有半點害怕，只有暖暖的笑容。

「因為你在說謊呀。」年輕人喘夠了，從地上爬起來，準備走過去抱住女鬼。

還差幾步時，女鬼突然厲聲道：「站住！」

年輕人站住，笑道：「蕙蘭，我這些天在城裡專門找那些修士打聽過，他們說人在死的時候，大多會直接前往陰曹地府，轉世投胎，少數沒能消散的魂魄，也是沒有神志的孤魂野鬼，只有那些心懷極大的不甘或怨恨的人，才會化為厲鬼長留世間。

蕙蘭你神志清醒，又那麼善良，那麼留在這裡，自然是心有不甘。」

「你住口！」蕙蘭慢慢轉身，望著眼前的年輕人，表情終於有了變化，聲音淒苦，「我當然不甘，再有不到一個月，我們就要完婚了。

如果不是那位算命先生說，我們命裡無緣，若是完婚，必經坎坷，家中有人會遭遇不幸，若想度過此劫，就要花二十兩換他一枚銅錢，埋在樹廬往南十裡的山峰上，我又怎麼會失足命喪於此。

孫郎，我心裡不是沒有恨，我心裡對那位算命先生的恨，每天都在增加，我覺得我就快壓抑不住了。

樹廬有輯妖司的鎮撫大人坐鎮，我若是失了神志，想要入城行兇，必然會被鎮撫大人殺掉，不會真的殃及別人。

只有你，你每日來此，我若真的化為厲鬼，恐怕第一個傷害的就是你。

孫郎，你我看來真的命中無緣，我求你不要再來了。」

年輕人依然沒有退卻的意思：「沒關係，我不怕，如果能被你殺掉，說不定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你……」

「無論你是人是鬼，只要我還能找到你，我就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孫郎！」

「蕙蘭！」

早就趕到，和白煬隱藏了氣息躲在附近的黃楓，差點把晚上吃的東西嘔出來。

他離開宗門這兩趟，先是人和妖秀，現在人又和鬼秀，簡直太過分了。

不過這兩位，註定不會有好結局，就像女鬼所說，她不過是尋常女子，根本不會保存神志的方法，很快就會被戾氣吞噬。

「師兄？」白煬小聲詢問，「要我出手嗎？」

「別急。」黃楓視線一轉，望著年輕人上山的來路，緩緩道，「不急，先斬這位。」

剛剛趕來時，他就發現有人尾隨這年輕人，明顯不懷好意。

果然他話音剛落，便有難聽如鴉桀的笑聲傳來：「沒想到，沒想到，還真是郎情妾意。」

聽到笑聲，名為蕙蘭的女鬼，對襟襦裙獵獵作響，身上陰氣翻滾，彷彿燃燒起來，無神的瞳孔似乎看到洶湧的恨意。

女鬼攔在年輕人前方，發出一聲尖叫：「是你！」

僅這一句，剛剛在旁邊聽到他們對話的黃楓，便猜到上山之人，應該便是女鬼口中的算命先生。

只是沒想到，這位算命先生還真不是為了騙錢，竟然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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