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魂體漸漸消散之際，臉上露出微笑，不再像之前那般妖嬈中帶著幾分邪氣，和煦如春的面龐惹人憐惜。

她緩緩開口，唇瓣啟合，只是再沒有發出聲音，就在天地間飄散。

但書生讀懂了，那是一聲簡單的感謝。

然後他就感覺到一陣頭暈，天旋地轉，仰面向後倒下，心裡祈禱腦袋的位置千萬別有石頭。

黃楓來得及趕過去接住他，不過讓一個剛剛坐在墳頭準備吃蛆寶寶的男人靠在自己懷裡，實在有些難以忍受。

他一揮手，一道靈氣將書生托住。

「沒事吧？」黃楓問道，卻不見回應，走過去才發現，這傢夥已經沉沉睡去，還發出微小的鼾聲。

靈氣鑽入書生體內查探，黃楓發現這書生果然有靈根而無修為。

這也讓他相信了徐景山的話，天地之大，真有人能一朝得道，立地成佛。

雖然目前看，這「道」似乎沒留存在書生身上，可卻代表了他的潛力。

「有意思。」黃楓對心湖愈發感到好奇。

內視心湖，湖面波平如鏡，他心念一動，兩個瓶子懸於湖上，而湖中的倒影卻不是瓶子，宛若天上星辰。

黃楓有些詫異，此種意向，是在第二個瓶子出現後才有的。

「不知道李墨棠和這書生，能否心中傳聲。」黃楓思慮時，心念一動，湖中兩個瓶子倏的亮起，發散著柔和的光芒。

黃楓能感覺到，此刻李墨棠和書生才建立了聯繫。

隨著他心念再動，兩個瓶子的光芒漸漸消散，恢復如初。

「我這算是漂流瓶群組管理員，許可權狗了？」雖然目前只有兩個瓶子，但他已經感覺有點飄了。

只是恢復冷靜後，難免會多想，他很好奇這些人是如何與心湖扯上聯繫，而心湖又要將他引向何方？

靈氣托著書生，黃楓離開山林走上官道，路上便聽這書生在夢中還不忘備考。

「醒醒！」黃楓沒讓書生睡太久，他可不想像拖著嬰兒車似的把書生帶進城。

這書生睡眼朦朧，以為是在床上，翻身就起，撲通一聲，仰在地上。

好在本來就低，沒摔疼，他仰望俯視自己的黃楓，發現和他想象中的聖人形象，大不相同。

他心中的聖人，可能是鬚髮皆白，和眉善目的老夫子，可能是溫文爾雅的中年大儒。

而眼前這人，更契合他心中的仙人，無疵無瑕，獨缺了幾分仙風道骨。

正待他躊躇該如何稱呼的時候，黃楓開口說道：「我不是聖人，也算不上仙人，我叫黃楓。」

這書生勉強還記得事：「剛剛在山林中，是公子在小生心中說話？」

「是我。」

「小生名叫聶文軒，字遠志，感謝黃公子救命之恩。」聶文軒從地上爬起來，躬身拜謝。

「還記得剛剛具體發生什麼了嗎？」黃楓問道。

「具體？」聶文軒仔細回憶，「隻記得一位女子邀我吃麵，公子讓我和她要一面鏡子，後來……墳頭……公子丟給我一塊……嘔！」

估計是想起那碗面的真實模樣，聶文軒跑到旁邊開始吐，吐完摸了摸身上，有些慌：「公子丟給我的玉……」

「別擔心，我拿回來了。」

「那就好。」

「再記不得了？」

聶文軒搖搖頭，看來是真忘記自己言出法隨化解女鬼執念的事情了。

「忘就忘了。」黃楓換了個問題，「知道自己有靈根嗎？」

「我？」聶文軒滿臉驚訝，看上去並不知情。

「想走仙路嗎？」

「想，有哪個凡人不想走仙路呢。」聶文軒很誠實，但隨後他話鋒一轉，「但我更想當官。」

這個回答著實出乎黃楓的意料：「考取功名，比問道長生更重要？」

對救命恩人，聶文軒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我爹也很聰明，可惜家裡沒錢，我娘不顧家裡反對和爹私奔，逃到榆州才生下我。

我小時候，爹娘就一直誇我聰明，說我是讀書種子，以後一定能成為百姓愛戴的大官、好官！

可惜榆州的官不是好官，大旱時節，卻不放糧，和當地糧商沆瀣一氣，魚肉百姓。

土地乾涸，種不了糧食，我爹便去打獵採藥當雜工，沒想到一次上山出了意外，跌落山崖。」

「節哀。」黃楓嘆息。

誰知聶文軒連忙說道：「不用不用，我爹沒死，就是摔斷了一條腿。」

黃楓：「……」

聶文軒認真說道：「我爹不能幹活，我娘就把他和我爹私奔時，隨身帶的唯一一件首飾當了，兩人省吃儉用供我讀書，才讓我走的今天。

他們希望我成為一個受百姓愛戴的好官，所以相比成仙，我更不想讓他們失望。」

黃楓一時心情有些複雜，也不知道該說這小子迂腐，還是該贊他感恩、赤誠。

「不過……」誰知聶文軒突然來了口大喘氣，小心翼翼的問道，「不能一邊當官一邊修仙嗎？」

黃楓有種終日打雁，不小心被雁啄了眼的感覺，竟然被這小子晃了。

克制住給他一腳的衝動，黃楓沒好氣的說道：「你先跟我來。」

仙路和仕途都想要，不是不可以，但是仙門書院和大夏朝堂的關係，以及大夏對擁有靈根的書生是何態度，他都不如李墨棠清楚，不如讓她給建議。

往蒼州趕的路上，黃楓與聶文軒閑聊：「你就沒想過，你爹娘要是知道你有靈根，可能就不希望你當官，轉而希望你成仙了。」

聶文軒誠實說道：「想了，可我覺得我爹娘還是更希望我當官，我家雖然窮，但爹娘都很熱心，鄰裡有困難，能幫忙的一定幫。

我爹說他小時候志向，就是為更多的百姓謀福祉，我娘說是爹的善良打動了她，讓她願意不顧一切與爹私奔。

我的字，是我自己起的，字遠志，就是想繼承我爹小時候的志向，當然，這也是我的志向。

雖然公子你說我有靈根，雖然成為厲害的仙人，也能為百姓謀福祉，可是我長這麼大，只會讀書，成為修士，我不確定以我的天賦，能取得什麼樣地成就，是不是真的比做一個凡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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