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一生之敵

男孩的笑容溫暖而成熟，彷彿一縷清晰陰媚的陽光在最合適的時刻，以最恰當的角度照射在微波蕩漾的湖面上，讓人不由自主的感覺放鬆而神怡。可，此時的萬力卻一點類似的感覺都沒有，相反，一股莫名的怒火迅速竄上他的頭頂，火辣辣的燒遍他的全身，讓他有種想要撲過去，把這個來路不陰，聲稱自己學弟的小男孩生撕了的衝動......

「啪」！突如而來的，萬力忽然把手裏的手鏈用力往沙發上一扔，昂起頭給小男孩使個眼色，頭朝門外一甩，「走，出去單挑！」

「......」頓時，屋內的人都沉默了......

小男孩愣了下，完全沒反應過來：

「不好意思，請問你說什麼？」

「老子說單挑，走，少廢話！」萬力把臉一橫，凶神惡煞的盯著小男孩，活像要撲過去一般。

小男孩依舊一臉茫然的樣子，完全搞不清狀況，他歪著頭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側過頭悄悄問唐鵬：

「老師，前輩他......沒病吧？」

「......」唐鵬汗了下，不知如何回答，「這個......」

「你丫才有病！別亂叫老師，唐鵬老師跟你很熟嗎？」萬力忽然咆哮道，伸手指著小男孩的額頭，大聲喝道，「老子跟唐鵬老師五年多了，一起大風大浪，出生入死，你算哪根蔥？剛來就想搶老子位子？告訴你，本太子一天不死，你就一天別想上位！」

男孩耷下眼皮，再次無語的轉頭望向唐鵬：

「這......什麼情況？」

唐鵬一時間也有些懵了，他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可能宮鬥劇看多了吧......那個，力，我說手鏈的事......」

萬力突然伸手止住唐鵬，眼睛始終惡狠狠的盯著小男孩：

「老師，您先等等，攘外必先安內，我先把這小子的事解決了——小子，走，出去單挑！莫非你怕了不成？」

「......唉！好吧！」男孩嘆了口氣，不情願的站起身，禮貌的朝萬力鞠了一躬，然後緩緩走出門外，「雖然還是有些弄不清狀況，不過既然這是前輩的要求，那我也隻好從命了......前輩，還望手下留情......」

「哼哼哼哼！留情？」萬力露出一臉邪惡的笑容，得瑟的跟著走了出去，「放心，我絕對會留你一口氣的，哼哼哼哼！」

見狀，唐鵬急忙起身想要阻攔：

「那個......」

「老師放心，我有分寸，有分寸，不會鬧出人命的。」萬力一把攔住唐鵬，一臉淫笑的把門關了上去。

......

大約半小時後，李涵朦朦朧朧的從昏迷中起來，他睜開模糊的雙眼，隱約中看到自己對面坐著一位被揍成豬頭的年輕人......李涵努力眯著眼睛，將視線集中起來......那豬頭的臉已經看不清五官，但是依稀間，覺得好面熟：

「這傢夥，怎麼長得這麼像萬力？」

「李涵師兄，你醒了？」旁邊，傳來小鬼頭的慰問。

李涵回過神沖他點了點頭，拍了拍依然有些迷迷糊糊的腦袋：

「我這是怎麼了？」

窗口旁邊，唐鵬一個人靜靜的在那裏喝著咖啡，一雙深邃的眼睛迷離的望向窗外，隨口答道：

「你剛才被不陰飛行物砸中腦袋，暈了過去。」

「哦，是嗎？難怪頭疼得厲害......」李涵揉了揉腦袋，心裏一陣納悶......突然渾身一抖，激動的瞪著唐鵬，「不陰飛行物？當真？天！我，我也有第三類接觸體驗了！快，來說說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外星人長啥樣？有沒有想要抓我去研究？我有沒有誓死反抗？有沒有高科技機械人從未來穿越回來保護我，然後我跟他逃亡中有沒有結識一位美麗性感的金髮美女？接著她有沒有跟我發展出一段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之後我有沒有發現她其實是外星人安排在我身邊的間諜，但是她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我，並且在最後為了救我而犧牲了自己？而我有沒有從悲憤中奮起，獨自一人衝進外星人大本營，以一當百，大開殺戒，摧毀了它們想要毀滅世界的邪惡計劃？」

「......」頓時，偵探社裏的人同時一下無語了，都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李涵......

半響之後，萬力才反應過來，頂著一張被揍成豬頭的臉望向唐鵬：

「老師，這什麼情況？」

「可能國外大片看多了吧......」

「可是，李涵師兄。」身旁，小男孩歪著腦袋，一臉好奇的瞪著李涵，問道，「那個從未來穿越回來保護您的機械人呢？它怎麼樣了？」

「這個問題得好。」李涵彷彿來了精神，一把挽起袖子，擺出一副說書的樣子，「原來那個機械人，它其實就是未來的我啊！」

「啊？真的？」男孩嚇了一跳，一臉吃驚，臉上終於露出屬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稚嫩與好奇。

「剛開始我也不信，直到它在大戰『假面虎男』時不小心從懷裏掉出了一條心形項鏈——這根心形項鏈可大有來頭，它本是我八歲上山採藥那年......」

四十六神之心計

唐鵬和萬力一臉愕然的看著李涵跟小男孩，兩人同時無語......

「我居然被這種小屁孩揍成這樣......」萬力流了滴汗，擦了擦腫脹的額頭，「哎呦！疼，疼疼......」

「力，關於手鏈的事。」突然，唐鵬皺起眉頭，嚴肅的問道，「你確定沒有查錯？」

「恩，我花大價錢請黑道裡一流專家幫忙鑒定的，應該沒錯。」

看著萬力那堅定不移的眼神，唐鵬長舒一口氣：

「總算勉強解決一個問題了......接下來，就等果子和陳熙那邊了。」

「果子和陳熙？」萬力有點納悶，但也沒有細想，轉而問道，「老師，那個余琴......沒問題吧？」

唐鵬瞟了一眼萬力，轉頭看向窗外：

「把她送走時，她臉上沒太大異樣，估計不會有太大問題......不過，果子的那些藥物實在太神奇......還好，她不再是我們的敵人了......」

「那就好......另外，關於那幾起神秘爆炸......老師你有眉目了嗎？」

這時，唐鵬皺了皺眉頭，臉上閃過一絲傷感，只是那麼一絲，卻讓唐鵬那雙原本深邃無暇的眼睛，變得黯然起來，彷彿在光芒中混入一絲黑暗，讓人忍不住有些擔憂......而唐鵬畢竟是唐鵬，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彷彿那絲傷感和黑暗從來都不存在般：

「那幾起爆炸並不神秘，說穿了，無非也就是一些稀鬆平常的手段罷了，唯一不同的，就是兇手那無與倫比的耐心。」

「耐心？」萬力木了下，下意識的端正了坐姿，仔細聆聽起來。

「相信你也猜出來了，藏在那些『無影后備』身上的炸彈，其實就是一些手鏈和髮夾一類的小飾物——如同餘琴身上的一樣，其所用的材料也就是五年前『諾亞再臨』時那群惡魔用的不陰新型炸彈原料，所以現場才沒有火藥味——而，這些危險的炸彈，卻在他們身上足足藏了有好幾年之久......」

「好幾年？」萬力愣住了，皺著眉頭半天想不通，「可是，這，這怎麼可能......別說一般人了，他們可是『無影后備』啊！」

「是啊！怎麼可能......」唐鵬閉上眼睛，長嘆一口氣，「可是現實的情況，卻由不得我們來問怎麼可能......我們要問的，是兇手怎麼做到這一點的，以及，為什麼只有三起爆炸（其實是四起，冷秋那起唐鵬不知道）？『無影后備』的具體數量我不清楚，但絕對是一個龐大的數字，為什麼只有三起？或許還有其他的爆炸我們不知道，但是為什麼他不一下殺光？隻引爆這麼幾個？」

「這個......」萬力歪著頭想了半天，答道，「或許，他是想警告我們？」

「警告我們？讓其他『無影后備』警覺起來，發現身上的炸彈？」唐鵬搖了搖頭，否定道，「這個不太可能。」

「又或許，這一切都是陶然自己自編自導的，好轉移我們注意力？畢竟，能夠知道『無影后備』具體名單，並且讓他們這麼無條件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他了——可能剛開始他把炸彈寄給他們是為了控制他們，就像古代那些死士要先喝毒藥以表陰忠心一樣——但是隨著計劃的進行，陶然突然覺得，引爆幾個炸彈，造成一些混亂，轉移大家注意力也不錯，所以......」

唐鵬沉下頭，用左手托住右手肘，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按住下巴，靜靜思索起來：

「有這種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太大，畢竟，那傢夥也討厭這種無謂的犧牲，何況是還有很大利用價值的棋子......對不起，不是棋子，是人......再說，在這個計劃快要實施的關鍵時刻，搞得人心惶惶，對他是弊大於利的。」

「可是，那名單，那些炸彈原料以及可以讓那些『無影后備』這麼信任......不是只有陶然才可以做到嗎？」

「的確只有陶然才可以做到，但陶然只是一個名字，一個誰都可以用的名字——尤其是對於那些根本不知道陶然具體身份，真實長相，只知道自己效忠於一個自稱『暗神』的傢夥的人們來說，更是如此。」

聽到這裏，萬力有些呆住了，他睜大眼睛，表情茫然的看著唐鵬：

「老師您是說，是說......」

「恩。」

「可，可是那名單......」

這時，那絲傷感再次浮現在唐鵬的眼中，讓站在窗外的他，顯得格外憂鬱：

「知道名單的，其實除了陶然外，還有一人......」

「是誰？」

「......」唐鵬把頭扭了過去，沒有回答，卻把話題一轉，「繼續回到剛才的問題吧！為什麼這個人處心積慮，用極度的耐心計劃了好幾年，卻隻引爆了三起爆炸？」

「這個......」

「換個問題，為什麼這個人要這麼做？用這麼多時間，這麼多耐心，來計劃這麼幾起爆炸？」

「恩......」

「仇恨。」旁邊，一直被忽略在一旁的小男孩突然插嘴道，「世界上沒有永恆的愛，卻又無止盡的恨——不管能不能接受，這就是現實——這個人用了這麼多精力，這麼多時間，最好的解釋，就是因為仇恨。」

一聽到小男孩的解釋，萬力心裏突然有一種被比下去的感覺，而且還是當著自己最尊敬的唐鵬老師的面，還是被這個傢夥......二話不說，萬力也不顧之前被揍成豬頭的教訓，直接把桌子一拍：

「走，出去再來一次單挑！」

「......咳咳！力，別鬧了......」唐鵬輕輕止住萬力，轉頭贊同的對小男孩點了點頭，「對，仇恨......『無影』和陶然結下的仇，根本就不用去細數，隨便一抓一大把——那麼，還是那個問題，這個人既然有這個能力，也花了這麼心思來報仇，為什麼隻區區引爆三起爆炸？隻殺三個人就滿足了？」

「我知道，我知道！」萬力像一個急著答題的小學生般，連忙舉手站起來答道，「因為他想要讓那些『無影后備』體會那種恐怖的絕望感，像玩弄獵物的猛獸一般，先給它們點威嚇，然後心滿意足的看著它們一個個驚慌失措，無助慌亂的樣子，再慢慢的殺掉！哼哼哼哼！這種變態的快感......」

「......」唐鵬盯著萬力看了半天，猛然把頭轉向小男孩，「你覺得呢？」

「測試。」小男孩面不改色的回道，雙手交叉在胸前，一邊思索，一邊回答道，「那麼多炸彈，再精確的遙控器也不可能做到一一對應，所以我猜測，他應該是準備的是一鍵遙控，可是因為數量太多，時間也隔得太久，他不確定炸彈是否會失效，所以他事先準備好了幾個測試用的炸彈和對應的遙控器——根據抽樣測試學的慣例，他應該是事先準備的是十個『測試樣本』，但是成功引爆的卻只有三個，也就是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這樣的成功率顯然不能讓他滿意，這也是為什麼他沒有後續動作的原因——相信這幾天他應該正在努力改正和修補這百分之七十的失敗率，而，之所以刻意等這麼多年，也是為了這一點——沒人會想到已經成為自己生活一部分的東西會是奪取自己性命的炸彈，畢竟，這東西可是足足跟著自己平安的度過了這麼多年——所以，絕大部分人只會拚命回憶自己『最近』有沒有收到什麼異常的東西，『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異常的人和事......這也給了兇手足夠的時間來調整和更正計劃......」

唐鵬面帶著些許吃驚，旋即欣慰而滿意的沖他點點頭：

「正是如此，那麼你覺得......」

「哇呀呀呀！」突然，萬力鬼叫著跳了起來，那張絕望而憤怒的臉已經扭曲變形，他順勢就要朝著小男孩撲過去，「老子跟你拚了！」

「......」小男孩愣了下，雖然搞不清狀況，但是他還是下意識的擺出架勢，準備迎敵。

眼看又是一場大戰，一觸即發，不對，準確來說不能稱為大戰......眼看萬力即將又被一頓胖揍......

「那個，力，關於『回味餐廳』，你查出什麼來沒有？」唐鵬見狀，連忙上前攔住他，順口問道。

一聽到唐鵬在問自己問題，萬力頓時平靜下來，一下把小男孩的事丟到一旁，轉頭平靜而自然的答道：

「當然有，身為唐鵬老師您最得意的大弟子，我怎麼可能會忘記您的吩咐？老師，身為您的大弟子，我......」

「咳咳！那個......你查到了什麼？」

「哦，我從一些小道消息上打聽到，『回味餐廳』對面的大廈裡好像要召開什麼『跨國會議』......」

唐鵬渾身一顫，激動的直起了身子：

「『跨國會議』？三天后？原來如此......陶然這混蛋原來在盤算這個......」

「那個老師......」雖然不知道唐鵬怎了，但是萬力還是吞吞吐吐的叫住他，彷彿有話要說。

「怎麼了，力？」。

「那個『跨國會議』開始的時間不是三天后，而是......今晚。」

「什麼！」唐鵬一聲驚叫，一下癱坐在沙發上，整個人瞬間有些發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