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往事

這時，熬爽打開房門冷冷的走了進來，屋裏的兩個男人立刻感到彷彿有陣涼風吹過，都不敢說話，只見她面無表情的看著程帥：

「我們該吃晚飯了。」

「是嗎？剛好，老子肚子也餓了，不知你們晚上吃什麼？」程帥摸了摸打鼓的肚子，臉上堆滿了笑容。

「我說我們該吃飯了。」敖爽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程帥。

「……我是說我也該離開了，你們慢慢吃……」程帥吞了口唾沫，準備起身離開。

陳熙連忙留住他，轉頭有些害怕的對敖爽說道：

「程帥來一趟也不容易，我們就請他在這兒吃了再走吧！而且他這人方向感不好，我怕他找不到回去的路，等下我還是送他回去吧……」

敖爽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瞟了一眼陳熙，雖然眼神中沒有任何殺氣，可已經足夠讓陳熙不敢再說話了，程帥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一拍巴掌站起來指著敖爽叫道：

「靠，老子實在看不下去了！敖爽，你怎麼這樣，結婚前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一結婚就全變了——你看看陳熙，被你折磨成什麼樣了？當年我撮合你們兩個的時候你答應我什麼——要好好照顧他，永遠保護他，任何時候都會把他當作自己最疼愛的人，絕不欺負他，給他一個溫暖美好的家……可是你看看現在，你把他弄成什麼樣子了？」

「……你那番話是對我說的……」陳熙在一旁戰戰兢兢的說道。

「……這些小細節就不管了，反正性質是一樣的！」程帥轉過身用手指著敖爽，準備繼續開說。

可，敖爽始終沒有任何反應，依舊用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冷冷的對著程帥：

「繼續……」

程帥忽然感覺一股寒風吹了過來，直刺進骨頭裏，立刻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所以，你做的完全正確！小孩不打不聽話，老公不打不會發！你這樣是為了他以後的事業和前途著想，等有天他成了成功人士就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

「然後……」

「然後我也該走了，老子還有事，改天再來拜訪，再見！」說完，程帥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陳熙汗了下，醒過來後急忙追出去，果然，程帥才出門口就找不到路了，正一個人在那兒發獃，陳熙嘆了口氣，走過去拍拍他肩膀：

「你要回哪兒？還是我送你吧！」

「……天華醫院。」

……

陳熙開車把程帥送到醫院門口後，忍不住問道：

「那個，從剛開始我就一直想問……你的墨鏡呢？」

程帥愣了下，不以為是的走下車，頭也不回的說道：

「丟了。」

「丟了？」陳熙吃了一驚，張大眼睛不相信的看著他的背影，「可是那不是你發誓要一輩子……」

「啊——欠！」程帥不耐煩的伸個懶腰打斷他，自顧自的走進醫院，「老子說丟了就丟了！煩什麼煩！還是回家哄好你的老婆吧！」

陳熙還要說什麼，可程帥已經走遠，他只有無奈的嘆口氣，然後自己開車回去了……

醫院的小路上，程帥一個人靜悄悄的走在上面，不知為何，地上的鵝卵石時不時的有晶瑩的水珠落在上面，抬起頭，程帥的視線已經變得模糊……

「程帥，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嗎？」一個十六歲的盲眼少年躺在血泊中表情平靜的對身邊一個邋裏邋遢的小孩說道，對方只有十三歲，正手足無措的看著他，一臉的茫然，盲眼少年笑了笑，慢慢摘下眼上的墨鏡遞給小孩，「拿著它，這件事不怪你，不要自責……聽你說過，你有個叫唐鵬的兄弟很喜歡推理，立志要當個偵探，你告訴我那很傻（白癡），可是你錯了，那一點都不傻，你是永遠都不會理解他的夢想的……因為我和他一樣，也夢想著能成為一名優秀的偵探……偵探是一個很了不起的職業，永遠的追逐著真相，哪怕自己的生命陷入危險，哪怕永遠得不到結果，哪怕最終得到的是一個殘酷的現實……偵探都不會放棄追逐，會永遠的找尋著真相……可是，我的視力一直不好，而且……照現在這樣看來，我恐怕是不能完成了……程帥，你有著很好的天賦……在我最後的這幾分鐘你能不能答應幫我個忙……戴著這副你覺得傻裏傻氣的墨鏡去當個追逐真相的偵探……我想看到親手將真相大白時的情景……哪怕是一眼也好……」

在盲眼少年還沒把話說完的時候，他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小孩哭了，那是他第一次哭得這樣難受……

十六茶花

「先生，你怎麼了？」一個護士無意間看到了這個奇怪的年輕人，上前好奇的問道。

誰知，那人忽然轉過身一把抓住護士的手，表情認真的誇張的看著她：

「小姐，你相信命運的相遇嗎？原本我是不信的，可是在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相信了命運的相遇，也相信了註定在一起的兩個人真的是被命運的紅線牽在一起的，所以，你願意當我的初戀嗎？」

護士完全呆住了，張大嘴巴木在原地看著那人說不出話……

「非禮啊！」醒過來的護士突然一聲大叫，然後幾乎所有人都沖了過來，接著，在一陣吵鬧和解釋之後，終於明白了那個年輕人不是色狼……

程帥腫著半邊臉岔岔不平的走在醫院的過道上，可一抬頭才發現忘了自己的病房位置，隻得憑著記憶和那點少得可憐的方向感在每個相似的房間門口張望檢查，可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正在準備指著空氣破口大罵發泄不爽的時候，一間開著的房間裏面的景象吸引了他，程帥情不自禁的走了進去……裏面根本不是一間病房，而是一間美麗的花室，各個角落都放滿了芬芳的花盆，中間是有張病床，一個老奶奶閉著眼睛安詳的躺在上面，旁邊有位頭髮花白的老人靜靜的守侯在她身旁，程帥忍不住走進他們，老人這才發現有人進來，愣了一下，發現對方沒有惡意後，才好奇的問道：

「你是誰？有什麼事嗎？」

「啊？」程帥抓了抓頭髮，尷尬的左右晃了晃，隨手指著個沒有開放的花盆，「我在外面看到這盆山梨茶花，這個季節應該可以開放了，為什麼卻像沒有開過？」

「哦？你也懂花？」老人一下來了興趣，態度也親和了許多。

「……不是懂，以前在某個生活地方的環境讓我多少有點認識。」程帥腦子裏一下閃出自己師父的模樣，不覺渾身發抖，然後記憶裡又忽然跳出苑龍飛在「艾爾蘭克」號上的那番對話，臉色漸漸變得沉重起來，他使勁的甩甩頭，因為現在有這麼多事要做的他不願去想，無意間，程帥的目光落在躺著的老奶奶身上，「你老婆（感覺好彆扭）怎麼了？」

老人沒有回答，轉頭深情的看了看老奶奶，長嘆一口氣，然後笑了笑：

「我們還沒有結婚呢……」

「啊！？可是，你的神情……」程帥吃了一驚，很是不可思議的看著老人。

「你想不想聽個故事？」老人示意讓程帥坐下，程帥好奇的找來一根凳子坐了下來，老人望了望那株沒開的茶花，開始說道，「曾經有一對年輕的情侶，他們總是吵架，有一天，他們終於決定分手，男的最後一次開車送女孩回家，車上，女孩告訴男的，她想讓男孩最後一次陪她去看晨林公園的山梨茶花，男孩照做了，可在半途的時候，一輛酒後駕駛的車朝他們直衝了過來，當時兩人都沒系安全帶，女孩想都沒有想就撲過來幫男孩把安全帶寄上，因為男孩的手還放在方向盤上，來不及自己系……」

房間久久的沉默起來……

「然後，那個女孩就一直昏迷在醫院，男孩也一直守在她身邊……」程帥接過老人的話說下去，老人點點頭，眼淚一顆顆掉了下來，程帥仰躺著把手抱在腦後，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可表情卻是難得的嚴肅，「其實，那個女孩說要看茶花只是想要找借口和你多待一會兒……她還愛你……」

「我知道……」老人伸手摸了摸老奶奶的臉，眼淚滴到她臉上，「可是太晚了……」

程帥又抓了抓頭髮，顯然不太適應這種氣氛，準備離開，眼睛下意識的瞟了瞟那株山梨茶花：

「因為這株山梨茶花一直都不開花，所以你找了很多盛開的花來代替是不是？」

老人點點頭，也看著那株山茶花：

「其實，我更希望這株茶花能在清晨破曉的時候開放，因為她說過，山梨茶花在初升太陽的晨曦下開放的時候是最美的，我想讓她在醒來的時候能夠看到最美的山梨茶花，所以，我才專門請人給我們安排這間面東的病房……」

「等等，這個和面東有什麼關係？」

「……因為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啊（難道你不知道）！」

「東邊……」程帥眼睛猛的一亮，急忙掏出那張卡片仔細一看，突然爆發出一陣招牌式的狂笑，「哼哼哼哼——嘿嘿嘿嘿——哈哈哈哈！老子真他媽的是個天才！」

說著，程帥著急的跑了出去，留下疑惑不解的老人奇怪的望著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