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夏瑜臉上的笑容晃了眼，梁桓有些走神。

反應過來的時候，夏瑜已經回到座位上了。

收斂心神，梁桓捏著手上的承諾書轉身去了學校政務大樓，熟門熟路上了頂樓最邊緣的辦公室。

「你怎麼來了？」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紅色辦公桌後面的老頭指著一旁的沙發：「坐那等我一會。」

「嗯。」

餘光瞥到絲毫不見外，直接伸手去拿自己頂好茶葉的手，老頭無奈搖頭，卻也沒製止。

坐在這個位置上，學校裏面的大部分人對他都是奉承的。

出了學校，有些家長想要用旁門左道的方式送自己孩子進二中，面對他時也總是不夠真實。

唯獨這個三年前趙言跑斷腿坑蒙拐騙來的梁桓對他的態度深得他心。

簽發完最後一份文件，老頭意氣風發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梁桓對面坐下：「現在應該是上課時間。」

「我請假了！」

瞧瞧，這理直氣壯的模樣，沒有一點點身處何地的危機感。

「……」

「我來是想問問，當初您答應我的事情，還記得嗎？」

「……」

「算了，不管你記不記得，現在看看應該也能回憶起來什麼。」那張被梁桓一直壓箱底的紙條被翻閱了出來。

當年索要這個承諾的時候，梁桓也希望夏瑜高中這三年永遠都不要遇到。

可顯然，不行……

他捧在掌心裏的小姑娘，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欺負了不說，竟然還遭受了體罰。

「王銘是現在高一年級組最好的老師了，答應你的事情我辦到了。」看都沒看一眼那張泛黃的紙張。

老頭忽然想起來當初寫完字據，蓋上印鑒後趙言的欲言又止是什麼了。

甚至在去年高一新生入校時，趙言破天荒換到他身邊問了句：「老頭，你的報應要到了。」

如今想想，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算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了，竟然在一個學生手裏翻了船。

「你知道我要的從來都不是最好的傳授知識的人，我要的是一個好老師。一個願意真正認識學生的老師，而不是一個人雲亦雲的聰明人。」若是可以梁桓也不想這樣。

「你是不是想的有點多了？」

「多嗎？」梁桓的指尖在杯沿上打轉，眼瞼下撘，即便沒有看到他的深情，趙松也知道他的表情不太好。

「趙校長，你有多久沒有嘗試過寧市夏季午後的太陽了？」

趙松偏頭透過紗簾往外瞥了眼，是有很久了。

這個時間段，寧市的人大多都待在室內，很多室外施工單位都不敢讓工人這個時候上班，生怕釀成大禍。

「夏瑜半個小時前，被我從國旗下叫了回去。若我知道的晚一點，她要站到下午上課前。」聲音依舊是平淡無波的。

傳達出來的情緒卻沒法演示。

「我沒追究，不是怕什麼，單純是想感謝他當年願意收留她。」

為了靠近寧市二中，夏瑜當年有多努力，梁桓都看在心底。

成績出來後，她完全是可以讀二中的。

但因為某些原因，夏瑜在外界名聲一直都不是很好，二中新高一很多老師都不願意收她，即便是他找了趙言當中間人擔保也沒有用。

分發錄取通知書那段時間，比夏瑜分數低的同學都收到了二中錄取通知書，唯獨他沒有。

他的小姑娘每天守在巷子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期待著自己的通知書。

那期盼的模樣，回想起來都覺得酸澀。

他的小姑娘其實什麼都沒有做，卻因為人雲亦雲落了個壞名聲。

那些人從來都沒有主動了解過夏瑜，總是三言兩語概括了她的所有，自從她7歲後身邊除了家裏人基本都沒有什麼朋友了。

他到現在都沒有辦法忘記，剛剛年滿8歲的夏瑜拽著他的小拇指問：「是不是因為我做錯過事，所以小朋友都不喜歡和我玩？」

那時年幼的夏瑜還想盡辦法維護可笑的友誼。

隨著年紀慢慢長大，她被傷得次數多了，慢慢也不期盼什麼了。

直到他講那個人送到夏瑜身邊。

造成了那次事故。

攤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握成拳頭，搭在杯沿的手指好幾次掉進茶水裏：「再有30天就要高考了，我不想下一次收到關於她得消息是壞事。」

「這事，我會和王老師談談。」

「不用了，高一結束她理科成績進全年級前20，我希望她可以進蘇老師的班。」

「蘇盟？」趙松笑出了聲音，這屆高一他們是準備做個重點班實驗的，可也只是剛提上日程而已。

還沒有開始正式實施呢。

「你怎麼確定，蘇盟會是重點班的班主任？」

「最近這幾天趙老師發獃都在笑，除了心上人越來越好，還有什麼原因？」趙言和蘇盟是大學同學，兩人成績不相上下，畢了業都來市二中任教。

教學手段，態度儘管不相同，可質量卻是不相上下的。

蘇盟為人雖然較真一些，可也是真的護犢子。

把夏瑜放在他們班，即便是出了事，老師也不會率先把學生推出去選擇息事寧人。

「你能做到？」

趙松想了一下夏瑜的成績，她中考時成績確實不錯，但在二中最多也只能排到400名左右，要是想進入前50那可是質的飛躍。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若是她能考到，我答應你。」

「謝謝，校長。」

回到班級，梁桓一手推開石喬：「有話好好說。」

「你去校長辦室了？」

「嗯。」

「你還真敢，誰不知道王銘是高一年級組的扛把子？校長面前的紅人，你竟然去告狀？」石喬盯著梁桓，他總覺得這傢夥好像是被人控制了。

今天做的事情都有違常理。

「告狀？」梁桓冷哼一聲，隨後低頭開始算題。

瞥了眼梁桓書桌上的高數題，石喬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今天在夏瑜面前她已經很受打擊了。

現在竟然直面殘酷。

「你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

「總體來說和你構造差不多，要說具體什麼不一樣，我想應該是基因吧。」頓了頓，梁桓破天荒抬頭看了眼這個跟在自己身後三年的萬年老二同桌。

「今天，謝謝你了。」

「我可以錄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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