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中，元始聖人身前，那一件件靈寶，終於停止了震動。

聖人稽首嘆道：「慈悲！慈悲！」

「三個會元了……」

「往昔的亡靈，迄今都不肯安息嗎？」

這樣說著，聖人就搖頭：「妖族天性頑劣，不堪教化，巫族本性殘暴，難容天地！」

「夏後氏更是狂妄自大，一切咎由自取！」

鳴條之前，人皇治世。

聖人看的清清楚楚。

那人皇統合巫族、妖族餘孽，治理天地。

代代人皇，皆是英雄了得。

可惜，濕生卵化之輩，豈知教化？

被毛戴角之人，又如何知道道德？

既不知教化，也不通道德。

縱然神通無敵，即使肉身堪比祖巫，又如何？

天怒人怨，三界沸騰。

人道反噬，終於是功敗垂成，自取其辱！

所以，想要治世，還是須得清福道德真仙，跟腳深厚，福緣深厚之人。

君子垂澤，凡人景從。

人間自治！

如今的人間之景，聖人也看的分明。

只能怪那凡人貪婪，只能怨那公侯無恥。

好好的禮法制度，都被他們歪曲了，都被他們念歪了。

就是可惜了周公，也可惜了召公。

正想著這些，門外白鶴童子就來稟報：「老爺，廣成子師兄率諸外門弟子在門外求見！「

元始聖人，當即咦了一聲，問道：「廣成子的修為，竟至於斯了嗎？」

「那鳴條的動靜，他竟也能聽到？」

三個會元之前，就已經被諸聖聯手封印的鳴條，哪怕溢出餘波，攪動三界。

但準聖之下，想要感應到具體來源，卻是極為艱難的。

只有機緣巧合，才能感知。

便聽著白鶴童子道：「回稟老爺，卻是下界魯國飛升弟子姬申，今日無故於道觀之中，受人道反噬，天人五衰……」

「廣成子師兄及諸弟子不解其意，特來請老爺法旨……」

元始聖人聞言，忍不住稽首：「慈悲！慈悲！」

「原來如此！」

他也沒有多想。

畢竟，鳴條的詛咒，才剛剛攪動三界，將那三個會元前的大劫餘波，從封印中溢出。

這導致了如今的三界因果紊亂，讓一切都變得混混沌沌，不可推測，不可算計，不可預估。

即使聖人，也難免受到影響。

再不能事事皆知，也做不到念頭一動，便曉一切。

不過沒關係，三五天后，餘波消散，就能恢復正常。

只要鳴條的諸聖封印沒有破碎。

那大劫的戰場，就不會重新出現在人間。

便道：「叫他們進來吧！」

「諾！」

沒一會，廣成子就領著數十位外門飛升弟子，到了聖人座前。

廣成子帶著諸弟子跪下來，稽首禮拜：「弟子等拜見掌教聖人！」

「起來說話吧！」元始聖人道：「方才，我聽白鶴童子說，汝那外門弟子姬申，為人道反噬，天人五衰，可是事實？」

廣成子上前拜道：「回老師，屬實！」

他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元始聖人見著，道：「方才鳴條大劫餘波溢出，擾動三界，如今，諸聖都已不可再推算三界之事了！」

「汝有話，便可直說無妨！」

廣成子聞言，驚訝不已。

鳴條一戰，他曾遠遠旁觀過。

見到了人皇墜地，九鼎落地的瞬間。

「鳴條大劫餘波，居然溢出了？」廣成子膽戰心驚。

他曾多次為人皇之師。

自然知道人皇的恐怖。

那可是以人族這個天地主角的氣運為依託，統合巫妖二族，在人間建立道統，然後以地統天，分封諸神，不可一世的道統！

一旦成功，人族的三皇五帝，就可以將自身真靈寄託於九鼎之上（三皇五帝加人皇，剛好九位）。

然後學那上古巫族，以九鼎凝聚出一具人族人道聖人的真身！

那時候，就沒有諸聖什麼事情了。

屆時，諸聖退散，天地之中，只有一位聖人。

那就是人族聖人！

在人道光輝照耀之下，便是紫霄宮，也難以再插手天地之事。

此事，最終功敗垂成！

甚至被人道猛烈反噬！

人族聖皇聖帝，自困火雲洞，除了伏羲聖皇外，其他諸位連自家洞天都出不得。

如此大劫，居然還有餘波溢出？

廣成子膽戰心驚，問道：「老師在上，此事，是否與通天師叔有關？」

元始聖人搖搖頭，笑了起來：「通天道友才破關幾日啊……」

他是不相信，通天有這個實力的。

要是通天有這樣的實力，昔年封神大劫，也就不會一敗塗地了。

畢竟……

鳴條封印，那可是諸聖共同施加的。

六位聖人，聯手施展無上神通，將那個可怕的古戰場，封印在三界之外。

即使紫霄宮，也做不到，能夠悄無聲息的引動鳴條封印的。

那只能是封印之中的劫數餘波，自然溢出。

再說了，通天擅長的是殺伐。

從來都不是因果。

與其懷疑通天，還不如懷疑太上。

這一千年來，通天自守碧遊宮。

但太上也宅在兜率天啊！

據說是煉丹，但誰能真正知曉，這位聖人究竟在圖謀什麼呢？

聽著老師的話，廣成子想了想，感覺也對，便道：「卻是弟子多慮了！」

「不！」元始聖人搖頭：「凡事多思慮，多留後手，這是好事！」

對聖人之爭來說，就是必須考慮一切可能性。

封神大劫，通天就是太樂觀了。

以為，最多只需面對兩位聖人。

誰知，卻是四聖齊出，就連原本以為能爭取的盟友妖族聖人，也抽身在外。

一子錯，滿盤皆輸！

等他反應過來，一切都遲了！

說道這裡，元始聖人便囑咐諸弟子道：「如今，鳴條餘波，板蕩三界，人間與上界之間的聯繫被切斷！」

「這三五日內，爾等皆需自守洞天，靜誦黃庭，不可隨意外出，以免沾染鳴條因果！」

廣成子立刻拜道：「是，弟子謹遵老師法旨！」

鳴條因果，那可是連聖人，也要避之唯恐不及的東西。

但……

廣成子還是忍不住問道：「老師在上，弟子聞說，截教聖人師叔如今就可能在下界，甚至可能就在魯國……」

「傳說，已再開道統……」

「諸外門弟子皆議論紛紛，言及姬申生前，有意與諸弟子聯繫下界，託夢後人，攜手共保秩序……」

「如今，姬申為人道反噬，天人五衰……」

聖人聽著，看向諸弟子，口粲蓮花，說法道：「此事，吾早已知之！」

「之前，礙於因果，不與爾等分說！」

「如今，姬申既已為人道反噬，天人五衰，吾便可與眾人明言了！」

「那姬申，乃是為昔年妖帝之子陸壓，暗中慫恿、說動，乃欲聯諸外門弟子之手，插手下界……」

「此乃因果使然，也是劫數使然！」

在聖人眼中，這一切的痕跡，都是如此清楚。

「那陸壓，以吾觀之，已是初具大劫棋子的特徵！」

「爾等日後，當謹記謹記，切不可與之往來過密，以免自誤！」

眾弟子聽著，頓時冷汗淋漓。

尤其是曹叔等人，更是戰戰兢兢。

大劫棋子？

申公豹！

一句道友請留步，害了多少金仙？

同時，眾人也頓時都明白了。

「原來如此！」廣成子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了！

便再不疑他。

畢竟，被申公豹叫住的人，那裡能活？

區區地仙，在大劫的棋子推手之下，能活這幾日，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甚至是超額完成了使命。

想當年，截教金仙、大羅，在申公豹面前，都沒幾個能活上半個月的。

便聽聖人道：「至於通天道友，是否在魯國，是否在沙水？」

「此事爾等且莫要去管它！」

「吾那師弟，雖不善因果算計之術，卻也並非等閑之人！」

不善因果算計，那只是相對於聖人來說的。

聖人之下，誰又敢說自己比堂堂截教聖人更懂算計？更懂布局？

如今，人間因果氤氳，本就難以看得分明。

聖人布下疑兵之計，以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之法，消耗對手氣數，本就是正常的行為。

若是遇到事情，就一驚一乍。

那麼，就要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到時候，闡教恐怕就要重演截教昔年覆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闡教現在的對手，不是哪個門下弟子幾乎盡數上了封神榜，肉身被斬，隻余真靈的截教。

而是在西牛賀洲養精蓄銳的西方教。

還有如今在兜率天內煉丹的人教聖人。

甚至……

太素天的妖教聖人，若是見了闡教落難，你說她會不會忽然出手，為妖族掙些功德氣數？

便是如今天庭的玉皇大帝與王母娘娘。

又豈是等閑？

堂堂天帝，堂堂王母，就肯乖乖的當傀儡？

這個時候，大劫之時，將精力全部放在和截教聖人躲貓貓上？

豈非是自取滅亡？

「再說……」元始聖人，忽然語氣一變，有些吃味起來：「紫霄宮，偏袒小徒弟！」

「爾等也不是今日才知道的！」

先是殺人不沾因果。

如今又是遍尋三界，都找不到截教聖人的痕跡。

倒是水火童子，昨日入兜率天，今日又上太素天。

明目張膽的要交好人教，聯盟妖教。

這……

這是要學闡教昔年故技！

碧遊宮又有天降功德的異象！

這要不是紫霄宮主動喂飯，元始聖人根本不信！

截教聖人出關才幾天？

幾天功夫就能在如今人間暴走，劫數氤氳之下，為天地建功，甚至讓功德化液？

這可能嗎？

自鴻蒙初判以來，有這樣的事情嗎？

在元始聖人的理解中，只有一個可能。

在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後。

真相只有一個：紫霄宮疼愛小徒弟，見小徒弟門下孤苦無依，又丟了誅仙四劍，失了六魂幡。

不止傳下莫大的先天因果神通。

還主動的將一個天地功德的秘密，告知了小徒弟。

自然，聖人也是難免吃味的。

舊年，分寶崖上，本就是小徒弟所得最多。

誅仙四劍加誅仙陣圖，六魂幡、四象塔、混元金鬥這些先天靈寶給了也就罷了。

混元拂塵，都直接留給了小徒弟。

擺明了告訴三界：承我衣缽者，守我道統者，上清靈寶也！

都是徒弟，都是弟子。

待遇就差這麼多？

呵呵……

如今，鳴條餘波，橫掃三界，讓一切因果混沌，讓所有天機不可預見。

元始聖人終於是難忍內心不忿。

在言語之中，終於表露了出來。

廣成子聽著，根本不敢插話。

諸外門弟子，也都是戰戰兢兢。

事涉道祖，哪怕是現在，也不是他們敢非議的。

元始聖人哼哼幾聲，發泄了些內心積蓄多年的不忿後，也是冷靜了下來，看向諸弟子，說道：「吾道心不忿，言語有失，爾等不可學我！」

「是！」眾人規規矩矩的磕頭。

「爾等就姑且看著吧！」聖人說道：「且看截教聖人手段，且看自困千年之後，你們師叔是否有所長進吧！」

至於其他事情？

元始聖人根本就沒擔心過。

他前日雖然隱隱感覺，天數似乎有變。

但大勢依舊！

不必擔心，也不必憂慮。

一切，只需看著便是了。

待到本輪人間因果，走到了一個極限。

便是闡教聖人下凡時。

那時，或許會與舊年師弟、師兄，再逢於紅塵之中。

屆時，大劫之中，各憑本事吧！

甚至，元始聖人內心其實隱隱希望，他的那位師弟，在人間做大做強。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順利的將大部分因果，轉嫁過去。

你既身在紅塵，你既再開道統。

那麼，如今，大廈將傾。

因果牽引之下，諸般孽障，無人可尋。

不就只能找上那唯一一個在紅塵的聖人嗎？

這闡教三十六萬年道統所積蓄的因果孽障……

通天師弟的肩膀，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起！

這樣想著，元始聖人就說道：「爾等各自回去吧！」

「諾！」諸弟子都是再拜。

有了聖人釋疑，也就都沒有了疑問。

更沒有了擔憂！

等到弟子們都走了。

元始聖人凝神片刻，還是決定落下一子。

便喚來白鶴童子，與他道：「汝且持我法旨，去鬥府金闕，交於北極紫薇大帝！」

「命他做好準備，近日便轉世人間！」

北極紫薇大帝伯邑考，乃是文王之子，封神劫中不幸為紂王所殺。

真靈上了封神榜，被封為北極紫薇大帝，專門監督那鬥府的鬥姆元君及周天惡煞。

順便，分潤群星惡煞的經天功德。

如今，已是功德圓滿！

正好，現在鳴條餘波橫掃三界，因果混沌，天機難顯。

正是千載難逢的轉世之機。

「是！」白鶴童子，不疑有他，領了法旨，便去了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