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村村口，柳樹之下。

珠算聲，響徹不停。

數百個孩子，嘴中念著徐吉傳下的口訣。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一隻隻小手，在算盤上飛快的撥動著。

看其熟練程度，幾乎堪比現代的會計。

這很正常！

神話世界嘛！

這些孩子，又沒有和他們的父母祖輩一樣，被那河伯壓榨著抽幹了精氣神去凝聚『香銅』。

小動物們也很有愛！

那幾隻小狐狸，是最有意思的。

小爪子在小小的算盤上撥來撥去，搔首撓頭，急不可耐。

還有那些小鳥，在一個個孩子身旁，嘰嘰喳喳，躍躍欲試。

鳥爪子也想玩玩算盤。

這就特別有意思了。

徐吉眼前，彷彿看到了，未來某日，一個戴著學士帽的狐狸，與一隻穿著學士服的燕子，坐在一起。

這一鳥一狐狸，認認真真的討論著數學。

這畫面只是想想，就有些刺激。

「神話世界，無限可能……」這樣想著，他便已悄然起身，騎上水牛，緩緩走向那些一直在遠處等著的百姓。

這些人基本都是徐吉命陶三留下來的各村村老。

在河岸前走過時，徐吉看了一眼，那畢恭畢敬的疑似孟子祖先，與他道：「你要是願意，可隨我來！」

便騎著水牛，繼續向前。

孟白聞言大喜不已。

連忙讓家臣隨從們，留在原地，自己急忙跟上天尊。

此時，已經到正午了。

烈日炙烤大地，但在這陶家村，卻依然涼爽。

那株柳樹，輕輕搖動著樹枝。

吹出陣陣涼風，使得孩子們得以專心練習。

那村前的深潭之中，也汩汩的冒出無數清爽的水蒸氣，伴隨著風，灑向整個陶家村。

於是，縱然是正午時分，哪怕走在烈日之下，也並不會流汗。

跟著天尊，來到人群前。

孟白只聽天尊與那些凡人說道：「各位……我有個事情，要與各位商議……」

凡人們紛紛作揖，恭恭敬敬的道：「上仙但請吩咐，小人等唯謹遵旨意！」

便見天尊微微伸手，將一件寶物，拋向空中。

乃是一件玉圭！

河伯的玉圭！

上界所賜的河伯之圭，也是執掌沙水水脈的寶物！

孟白咽了咽口水，不知道為何，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

只聽天尊與那些凡人說道：「我欲從各村之中，挑選一人，來執掌此寶！」

「來代替那河伯，於沙水之中，為百姓服務，行雲布雨！」

孟白頓時就隻覺腦子一熱。

古老的傳說，在心底浮現。

傳說，上古之時，有聖皇治世。

聖皇德被蒼生，澤及鳥獸。

於萬民之中，選賢任能，充任江河河伯、名山山神、各方土地。

命其護佑一方，鎮守一方。

以佑萬民，以澤眾生！

但……

那是非常非常古老的時代的事情了。

這位天尊，難道是某位聖皇或者聖帝下凡不成？

不止是孟白。

那些村老也都呆了。

「選……選河伯……」

這種事情，他們聞所未聞。

河伯還能選？

有這樣的事情嗎？

祖祖輩輩都沒聽說過。

世世代代也都沒有見過！

便只聽那天尊微微頷首：「然也……」

「沙水河伯，既身負沙水兩岸千裡之地的職責，自然當然由萬民選出！」

「你等各自回去後，知曉各村……」

「每村每戶，年滿二十歲者，皆可參與……」

「每村選出一人，代表本村，七日之後，來本座面前……」

「屆時，各村代表，各自推選……」

「得票最多者，本座既以此寶委任其為河伯！」

「任期五年，五年之後，任滿交卸，等待再次選舉……」

這下子，不僅僅是村民們沒聽懂。

孟白也不懂了。

上古聖皇，委任山神土地河伯，治理四方，護佑萬民。

好像似乎從來都沒有讓百姓推選的意思。

好像大概，也沒有任期限制。

至少，孟白沒有聽說過這些事情。

他家族記錄的古老的傳說裡，也沒有這樣的事情。

山神、土地、河伯都是一朝成神，則至死為神。

除非犯下大錯，又或者惹怒了上界仙君，降下法旨，擄奪神職。

不然就沒有任何任期限制。

甚至，可以在家族之中世代相傳。

這就是世神世仙！

不知為何，孟白忽地恐懼起來。

萬民推選，五年卸任……

這……

這……

他顫抖著嘴唇，在心中想著：「天尊就不怕被三界圍攻？」

小小河伯，上界或許不在意。

然而……

以小窺大。

今日河伯要萬民推選，要有任期限制，到期卸任。

那明日，山神、土地是不是也要照搬？

後天，諸天帝君是否也當如此？

若是如此……

三界上下，諸天神魔，恐怕都要暴起了。

孟白鼓足勇氣，輕輕上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那位天尊拱手道：「天尊……還請三思……」

「您若如此……」

「臣恐上界難安！」

徐吉等的就是這裡了。

他緩緩回頭，看向這個疑似孟子的祖先，輕輕一笑：「無妨！」

「民為貴，仙神為輕！」

孟白聽著，隻覺大腦中無數驚雷響起。

似乎有著一扇門戶被人推開。

門戶之後是無限光明。

孟白顫抖著身體，鄭重的大禮參拜：「天尊慈悲！」

民為貴，仙神為輕！

確乃大道之語！

甚至是成道之言！

孟白只聽得此語，便立刻醒悟過來。

他的元神跳動著。

他知道，這是天尊在點化他。

這是他的機緣！

也是他的福緣！

便鄭重的叩首：「臣白感激涕零，願隨天尊左右，效犬馬之勞！」

天尊面帶微笑，看著他。

那雙眸子之中滿是讚許。

「起來吧！」天尊輕輕說著，如春風拂面：「本座之前，不興叩拜！」

「諾！」孟白欣喜不已，立刻起來，稽首道：「弟子謹遵法旨！」

卻是打蛇隨棍上了。

天尊也沒拒絕，但也沒有承認。

只是說道：「那此事便交與你來監督……」

「這些日子，你且去各村之中，與村民言說分明，務必要讓百姓皆知此事！」

「是！」孟白稽首：「弟子遵法旨！」

卻已經打定了主意。

定要把握好這難得的機會。

徐吉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疑似的孟子祖先。

他微微在心中嘆了口氣。

其實，那句話，他本不想說的。

但……

不說，喉嚨就癢得很。

冥冥中，彷彿是這個神話世界的天地，在催促著他。

讓他說出來。

就像他在這個陶家村，教孩子們學數學、珠算。

他只是開了個頭。

但之後的事態發展，就由不得他了。

三日一授，時辰一到，他哪怕不想來，雙腳和身體也忍不住的想要來，不來就身上癢得很。

這讓徐吉有種自己似乎成了工具人的感覺。

不過，看著孩子們一天天的變得活潑、聰明。

他也感覺非常滿足。

倒也不抗拒做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