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站在不遠處，這個距離，加上常文柏說話聲不小，他們要是來得早，怕是一字不落能聽完。

莫陌心一凜。

不明所以的顧琿已經越過賀汀大步走上前，「好巧啊莫醫生，你們也在這吃飯？」

莫陌雙手無措得不知該放在哪裡，握緊的手心出了些薄汗。

明明她也沒有做錯什麼，可此刻就像做了壞事一樣緊張。

莫陌微垂著頭，鋥亮的皮鞋映入眼簾，賀汀站在了她前面，她知道，他在看自己，並且，不是很友善。

莫陌不由回想，剛剛她和常文柏沒靠得很近，她臉上的表情應該也不是高興，這不至於誤會吧？

雖然是形式婚姻，但自己也不會做什麼婚內出軌的事情，他還不放心不成？臉這麼臭。

莫陌一時後悔，當初就應該在婚前協議裡加一條，婚後互不干涉各自感情狀況，不然她站在這裡都沒底氣。

四人站在餐廳走廊裡，略顯擁擠，氣氛沉沉。

她沒敢看他，視線直接落在顧琿身上，裝作平靜道：「對，很巧。」

「我們剛來，今天所裡有個項目竣工，師兄請吃飯慶祝，沒想到會碰上你們哎。」顧琿咧著嘴解釋，這裡頭恐怕只有他有這種「不期而遇」的驚喜。

莫陌訕訕應：「恭喜。」

顧琿隨後看向常文柏，微微疑惑：「莫醫生，這是？男朋友嗎？」

莫陌大驚：.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還沒等莫陌和常文柏有所反應，顧琿就已經接收到來自身邊人銳利的目光，後脊一涼。

莫陌悄悄抬眸，小心去探賀汀的神色，他好像沒認出常文柏來，盯著人，看不出情緒。

倒是常文柏先回神，伸出手來：「好巧，在這兒遇見了。」

賀汀勾唇，回握，一雙眼睛卻看著莫陌，語氣輕淡：「莫醫生不介紹一下？」

常文柏稍顯局促，好歹三年同學，不久前才一起吃過飯，他這絲毫不認識的問話實在是讓人尷尬

「不是男朋友，同學，初中同學。」莫陌趕緊解圍，又對著常文柏說：「常醫生你記得賀汀的吧，我就不多介紹了。」

常文柏立即接話，笑道：「記得記得。」

「那就行。」莫陌也笑，不過她的笑是給自己打氣。

倆人旁若無人的互動讓賀汀身上的氣息又冷了幾分。

「賀.」莫陌一抬眼，瞬間感受到一陣寒意，硬著頭皮說：「賀同學，那我們先進去了，不打擾你們。」

賀汀沒應，顧琿答的話：「嗯嗯，那莫醫生我們下次再約。」

「好。」

倆人離開，顧琿撓了撓頭，奇怪道：「這世界也不小啊，怎麼都是同學，師兄，你和莫醫生也是同學吧？」

賀汀雙手重新插進西裝褲的兜，抵著後槽牙說：「以後別在我面前提同學這兩個字。」

「啊？為什麼。」

顧琿還愣著，人已走遠。

莫陌回到包間，想了一會還是給他發消息：【你都聽見了？】

她想著那邊在聚餐應該很忙，他應該不會注意信息，發完剛要放下手機時他就回復：【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見了。】

什麼叫不該聽的，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賀汀這人還自帶懟人屬性。

莫陌想著常文柏說的那些話，自己先打了個寒顫。

不行不行，為了防止自己無辜背上「出軌」這個莫須有的罪名，莫陌還是得耐著心思解釋：【我們沒什麼，常醫生在我們這交流，明天要走，大家一起給他踐行來著，我不知道你們也在。】

發出去三分鐘，他沒回。

莫陌再看一眼那條信息，覺得有點歧義，彷彿在說要是知道自己就不在這兒吃飯一樣，不過也撤回不了，只能再補一句，【真只是巧合。】

至於那個突如其來的「表白」.她正要打字，對話框來了新消息：【他在你們那交流？】

【交流多久了？】

莫陌：？這是重點嗎？

【快一個月。】

那邊又不回復了。

一旁的常文柏說不難過是沒有的，剛剛說到一半的話被打斷時，他明顯從她臉上看見鬆了口氣的神色，而回到包間，她一直在不斷低頭回著消息，表情變了又變，和對著自己明顯不一樣。

常文柏自嘲笑笑，那句話說不說好像都沒了意義。

秦沛眼尖，瞧見常文柏的神情便猜測倆人剛剛出去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她碰了碰莫陌，在她耳邊說：「莫陌，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秦沛下巴朝常文柏揚了揚，「喏，你們，怎麼回事。」

莫陌明白過來，「現在不方便，改天和你說。」

「行。」

她繼續編輯信息，【總之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你放心，婚姻存續期間我不會做越界的事。】

發送完，莫陌將手機放進包裡，不再看。

走廊盡頭的另一間包廂。

老闆們都在，雖然都沒端著架子，但年輕人們總歸不敢太放肆，而且賀總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時不時盯著手機看。

今天這事挺高興的，賀汀平時也很少把工作帶出辦公室，因此肯定不是所裡的事。

有人推顧琿，讓他去探探，別不是家裡出什麼狀況了。

顧琿臨時接下大任，湊到賀汀身邊，「師兄你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大傢夥都挺擔心你的。」

賀汀聞言抬頭，往桌上看了一眼，說：「大家不必顧慮我，該吃吃該玩玩。」

說完起身往包廂隔間的小沙發去，董正則跟著一起。

倆人一走，飯桌上熱絡起來，年輕人開始釋放天性。

「賀總有心事？」董正則給他遞了支煙，

「沒有。」賀汀眼皮都沒掀，順手接過。

董正則：看起來不像沒有。

董正則給他打火，他擋了擋，沒點，隻拿著煙在手上把玩。

「我是真沒想到，賀總你居然真結婚了。」董正則靠在沙發上，翹起腿。

再怎麼不可置信，也抵不過事實擺在眼前。

「想當初我還以為你單身，就和我老婆打算著給你介紹對象呢，好在沒成。」董正則兀自笑，要是成了那自己罪過可就大了。

片刻後，賀汀突然問：「秦醫生晚上在家？」

？

董正則雖然不是很理解他為什麼這麼問，但依舊是老老實實答：「沒有，她說隔壁科室有個來交流的醫生要走，今晚一起吃飯。」

「什麼醫生？」

「呃，這就不太清楚了，聽說是南城來的，神經內科，正好和莫醫生他們科有點關係。」

賀汀輕點著頭，半晌後又問：「什麼職稱，主任？」

「不是，還是個主治，過兩年才能考。」

董正則終於捕捉到這人今晚露出的稍瞬即逝的第一絲笑意，他莫名感覺自己完成了某項艱巨任務。

--

直到吃完飯離開也沒有再碰見賀汀他們，回到小區，莫陌去物業拿快遞，正好碰上往外走的小李，莫陌打招呼：「才下班？」

小李苦拉著個臉，「是啊，加班到現在，命苦。」

莫陌笑：「我在這兒住了那麼久還是第一回見你加班，你們這就叫命苦，那我們怎麼辦？」

「害，我們哪能和你們比呀。」小李話匣子打開，「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上面又派了施工單位下來，對著每棟測量數據，測量完又拉著大傢夥開會，開了整整三個小時，我整理會議記錄到現在呢。」

小李說完打了個呵欠，看起來真的累極。

莫陌問：「改造有進度了？」

「應該是，他們商量的一堆我也聽不懂，不過聽施工單位說原來我們小區改造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後來來了個大佬指點，說是可以試一試。」

「那挺好。」

「好是好，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動工，動工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

「反正是有了希望。」

「是是是，等我熬過改造這兩年，以後就再也不用大清早上門給各家各戶修水管了。」

倆人又說幾句，莫陌拿了快遞迴家。

一路上腳步輕快，她可能下半輩子都住在這，改造對她來說是好事。

快遞是周老師寄過來的牛肉干，保存得很好，很香。

莫陌拍了個照給周老師發過去。

倆人的微信是那天通話結束後加的，周老師很是高興，不過她也沒有過多打擾，也就前兩天上海降溫關心過一句。

十點多，周老師可能是睡了，沒有回復。

莫陌記著上次賀汀要自己幫的忙，以防露餡，把剛剛拍的那張照片給他發過去，【阿姨寄的牛肉干到了。】

他這次倒回得快：【知道了。】

緊跟著一條：【我也不會。】

聯繫上下文，莫陌知道他是在回答自己那個不會做越界的事，她抿起唇，這樣最好。

莫陌忽然想起晚上的事來，最後臨分別前常文柏是有些失落的，小宋幾人都在說笑，就他這個主人公沉默不說話。

莫陌嘆了聲氣，最終還是決定跟他說清楚，晚上話都說到那份上，她不可能聽不懂，當時沒能給答覆，現在也不能吊著人家。

信息發出去，莫陌一身輕鬆。

洗完澡出來，看到常文柏的回復：【沒關係，祝你平安幸福。】

她沒再回。

賀汀也給她發了信息，一張戶型設計圖，很詳細，比之前售樓部給的要細緻許多。

底下還有一個效果視頻，格外逼真。

莫陌看了兩遍，心裡除了驚嘆.大概還有喜歡。

兩百多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臥本來就大，可他居然還要打通另一間臥室合併起來。

莫陌不由張眼看自己小窩，再看視頻，她忽然覺得那衣帽間快要頂上她兩個房間。

還有書房，配了兩套書桌，可以同時兩個人辦公，客廳和餐廳很寬敞，都沒保留之前的精裝修，反而是按他自己的設計再重裝一遍，他眼光挺好，裝修風格看起來很舒服。

不過另外空著兩間房間倒是沒有布置，莫陌一時好奇，退出去看設計圖，才發現他備註的是兒童房。

兒童房.她失了神，不知道該想什麼。

那邊久久沒等她的回應，問：【你覺得這個衣帽間可以了嗎？】

莫陌突然沒了什麼興緻，懶懶回他：【很好。】

反正以後也不是她住，他幹嘛還要來問自己意見，真是莫名奇妙，難不成周老師還會質疑她有沒有參與他新房的設計？

偏偏他還得寸進尺：【你要是方便，可以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傢具。】

順便發來一個鏈接，某連鎖傢具大品牌的旗艦店。

莫陌重重摁著手機打字：【沒空，我下周要值夜班，很忙。】

她才不幹這糟心事，誰住誰自己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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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連續一周的夜班，住院部的學生們聽到消息時高興壞了，還說要給她辦歡迎儀式，莫陌真是搞不懂這些孩子。

這天晚上上班前，莫陌帶著周老師的牛肉到達研究所，賀汀沒給她

要不是院子門口立著塊大牌子，她都有些不敢相信這地段、這麼大一塊地竟然隻建了棟三層小樓。

吳淑梅說得不錯，人家掙的是比她多多了。

本來想著將東西放在前台就行，沒想到這裡的前台還挺較真，一聽到是給賀汀的東西立馬慎重起來，連帶著看她眼光也變得奇奇怪怪。

還好她戴著口罩，不然眼前這個女孩子真要把她看穿。

「這位女士，您是賀總的什麼人，有沒有預約？」

莫陌頭一回知道見賀汀還要預約。

「我是賀汀老家同學，這是他媽媽給他寄的牛肉干。」

「這樣啊，那女士，您有和賀總說過您過來嗎？」前台小姑娘說完再次偷偷打量眼前人，心裡驚嘆連連，光露出雙眼睛都能這麼好看，那底子得多好。

賀總應酬多，會也多，因此外面不少人都對這個「鑽石王老五」有心思。

前幾次就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來給賀總送東西，以前大老闆是項博，她們也沒機會遇到過這種事，第一回時她們沒有攔著，直接讓人上了三樓，最後整個前台都被董正則罵了。

第二回倒是沒有讓人上去，只是收了東西，最後也沒有被罵，只是那收了的東西被賀總放在前台，拆都沒拆就直接讓她們處理。

她們不得不謹慎些，誰知道現在這個漂亮女人打的是什麼心思，何況賀總已經結婚了好吧，怎麼還是有人上門來，這些人真是。

不過她用的借口還挺新奇，賀總媽媽給的牛肉干，尋常人哪想得到這麼接地氣又親近的理由。

小姑娘接著說：「主要是怕賀總問起來我們不好交代。」

莫陌蹙眉，這有什麼不好交代的，不就一袋牛肉干？她送的又不是炸彈。

「他不知道，需不需要我給他發個消息？」

小姑娘愣了愣，一下沒想到她還真有賀總的聯繫方式，但她為了讓自己不被罵，依舊微笑著說：「嗯，您最好先提前跟他說一聲。」

行吧，莫陌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

發完後問：「要給你們看嗎？」

漂亮眼睛漸漸變得不耐，她哪還敢再要求看，做事留一線，跟前這個女人這麼好看，要是真和賀總.

她打了個顫，阻止自己往下想，拿出登記本：「女士，那您在上面登記，我們會把您的東西轉交給賀總。」

莫陌在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電話，「這樣可以了吧？」

「可以了。」

莫陌轉身離開。

樓梯口同時傳來寧可可聲音，「顧琿哥，咱們今晚去哪裡慶祝，賀總一起去嗎？」

國建一附院的項目已經拿下，他們的工作取得階段性勝利，今晚說好要吃飯。

「賀總有事，不過他讓我們儘管吃，他買單。」

「哇！太棒了！」寧可可走到大堂，眼尖地看見那抹一閃而過的背影，覺得有些眼熟，她問前台：「小清，剛剛那個是誰啊？」

小清將那袋牛肉干放到櫃檯下面，答她：「給賀總送東西的。」

寧可可越想越不對勁，走上前：「送的什麼東西？」

「說是賀總媽媽親手做的牛肉干，聞著還挺香，」小清和寧可可熟，說話也隨性很多，「現在的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顧琿靠過來，登記本還攤開放在台上，「莫陌」兩個字端正清秀，在一堆狂草中特別顯眼，他一眼看見。

再加上小清說出來的話，顧琿腦子一閃，驚了一聲後急忙跑出大堂。

眾人懵，寧可可大喊：「顧琿哥你幹嘛去。」

門外哪還有人，車子都不見一輛。

顧琿失魂落魄走回來，他又沒能見到嫂子.

「怎麼了，認識？」寧可可問。

顧琿指著登記本上的名字，「能不認識嗎，這是我嫂子啊！」

整個大廳瞬間安靜。

寧可可反應了十秒，「！真是賀總老婆啊！我就說看著那麼熟悉。」

完全獃滯的小清臉上都是驚愕：我覺得我要完。

她懵著確認：「真是賀總老婆？」

顧琿不可能忘記這個名字，「能和我師兄寫在同一個房本上的，你說是不是。」

完了，真完了。

她得罪了老闆夫人，老闆夫人不會在老闆耳邊吹枕邊風吧，她這份工作還保不保得住啊？

小清心裡很是害怕。

寧可可則不滿看向馬啟明，「都怪你啟明哥，要是剛剛你不那麼磨蹭，那我們還能和賀總老婆打個招呼。」

馬啟明：.

而剛和王安等人開完會的賀汀才看到她發的消息，辦公室都沒回就徑直下樓。

到了大堂，熟悉的身影已經不在。

賀汀掩下情緒，然後在幾人驚異的眼光中直接走向前台：「牛肉干呢？」

作者有話說：

賀總什麼時候有名分咱也不知道，看錶現吧。

還有紅包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