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呵。

本來吃了一頓羊湯泡饃，林峰躺在炕上準備戰鬥，結果來了一群道士。

嗯？來了一群道士。

林峰從炕上驚坐起，摸到了宗陽炕邊，宗陽警惕的醒來，看到身邊林峰，嚇了一大跳。

「你做什麼？」

林峰：「我忽然想起來，你是不是讀過書。」

宗陽：「我當然讀過書了！不然你覺得我這個一縣之長怎麼來的？」

林峰：「啊，科舉我前頭聽你說，快十年沒開過了。

你還告訴我，禮部想要撈最後一筆錢，就在不久之前，明碼標價。

一個縣長，一千兩白銀，要是加急一些，想要一個上縣，三千到五千兩白銀。

要是認識人，有了行市，就算是一個都統，也不過萬把兩白銀。

這捐納事例，在本朝都成了定例。

沖繁疲敝，縣令明碼標價，不是我說你，就算你讀書讀得再好，也抵不過這花銀子的人使的多啊。

一個繁華上縣，一個縣令後頭跟著一百個候補縣令，有人等到死也等不到上任。

貴縣，我們都這麼熟悉了，你和我拐彎抹角？」

宗陽張嘴，又閉上嘴巴。

悶悶不樂。

林峰說的對，還真就是這麼回事。

「我是讀過書的。」

宗陽只能抗拒一下，表達自己的態度。

林峰：「得嘞，知道你讀過書，我還沒有問過，你對內丹術有什麼研究麽？」

宗陽：「不知道。」

林峰做了一個「那沒事了，你繼續睡覺」的手勢，將護身符掛在他脖子上。

「聽到什麼動靜別動，等我回來就行。」

看著掛在自己身前的平安符，宗陽也被帶到了氣氛裏面，他也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怎麼回事？」

林峰：「我說了怎麼回事，你能降妖除魔怎麼滴？還是說你其實也有些底牌是我不知道的？

不是我說，你身上的這官氣，虛無縹緲，也就嚇唬一些孤魂野鬼，不過說到這裏。」

林峰朝著外頭看了一眼：「今晚還真是多了些孤魂野鬼，還有一些熟悉的氣息。

壞了，我忘了一脈相承了。」

林峰拍了拍宗陽說道：「這樣吧，我們定一個密語，再把你護衛叫過來，你們誰都不許離開別人視野。

就算是撒尿，也要尿在褲子裏面，知道嗎？」

宗陽被懟的說不出話，不過這「先生」這麼鄭重其事，他也不敢當做等閑。

「好。」

他連忙說道。

林峰：「那你好好待著，我出去看看，這法脈，真是出了大問題。」

走出屋子，林峰朝著道士住的房子裏面走了過去。

和這些道士相比，林峰望著烏煙瘴氣的詭雲，妖雲，林峰覺得，還是自己正宗一點。

半邊身體的詭母空洞又垂涎的看著周圍的活人，數不清的詭子藏在了詭母的血肉之中。

底下連著無數的牽絲線。

還有一些大妖，藏在了妖風之中。

平心而論，這些道士有戰鬥力，就是他們的戰鬥力，有些不祥。

後患頗大。

等到了附近，林峰氣息也猛然變得很妖邪，他站在牆根邊，看著裏面的道士。

他們大約是授籙道士。

不過他們的籙，有些問題，或者說，問題就出在他們的授籙上。

林峰想到自己在阜口的時候，錨定的歷史。

他在阜口見到的，有「人」想要用香火磨滅掉茅山法印的舉動。

還有他明明寫了舉報信，來的卻是滅口的「煤精」，還有更加可怕大妖的情況。

林某人合理懷疑，有人壟斷了通信權。

所以這些道士，他們修行的是自己以為的正道，但實際上，林峰看了看自己眉心閉上的眼睛，腦後有自己活力的長發，早就消失在歷史洪流裏面的氂牛嘎巴拉油膏製造之法。

頓時就自信了起來。

我學的是正宗神仙，太陰素體，往上還能攀到張卓恩。

我才是正統。

爺才是龍虎山真傳。

身正影不斜！

……

村子的夜晚，本來就很黑。

就連吃飯，大家都是摸黑進行，油錢很貴，大家能省一文是一文。

這些道士從打扮上看，都是正經道士。

但是他們身上，無時無刻不朝著周圍散播詭異韻味。

並且其中有幾個人，明顯是詭韻加身，陽氣低陰氣重，三把火焰，被壓滅了不止一把。

面色枯黃，眼袋很深。

這樣的道士，不管是在全真還是正一，都不太對勁。

不過周圍的這些同道，對此都習以為常。

或者說他們平時見到的，就是如此情況，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就連有的道士出去上一趟廁所，忽而消失不見。

化作一張人皮這樣的詭事，都視若無睹，這就是修習「道法」的代價，至於不修習道法？

餓死和忽然化作一張人皮，也沒有什麼大區別。

燃起了一堆篝火，這些道士坐在一邊，影子各異。

什麼模樣都有。

唯獨沒有一個像人。

陰影之中，似有囈語。

勾人心魄。

想要人聽，卻不叫人聽見，這種奇異的癥狀，這些道士，正在麻木的接受。

「師兄，我看到護壇神將，正趴在牆頭偷偷看我，她想吃我。」

一名小道童不住的抖動，低聲對旁邊的師兄說道。

師兄轉過臉，一張臉沒一絲絲血色，眼睛都是猩紅的。

特別是在他的皮肉底下，撕裂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來了滿嘴的牙齒。

他嚇得都快要遏製不住自己的驚慌失措。

「師兄，師兄，你的齒神出來了。」

他記得很清楚，扣齒鳴天鍾一百零八下，這是他們的必修早課。

在此期間，有修為高的師兄，會在修行的時候，忽然覺悟齒神。

不過這些齒神，並非好物。

許多都會反噬自身。

但是他的那些師兄們，聽到了小道童的話，都極其的麻木。

「齒神出來了？」

師兄拿出來了幾根手指，喂齒神食用，這才閉著眼睛說道：「我這邊沒事了。

你說你的護法神在偷看你？

是不是你沒有餵飽他們，都說了，要給護壇神將饗食，你的這護壇神將，名字叫做五方神將。

小師弟，你是我們道觀裏頭，少見的開壇就能喚來五方神將護壇的人。

為此，就算是師祖，都對你親眼相加。」

說到這裏，特別是說道師祖，就算是這些麻木的道人，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像是提到了什麼禁忌一樣。

其中一個道士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只要你能活到三十歲，未來不可限量，要不這樣，你今天晚上不要出去，就留在這裏。

我們幾個師兄弟看看，能不能給你頂一頂？

此去金家，要是能獲得一些寶物，也未嘗不能護住我們性命。」

林峰神色古怪，他看了一眼旁邊的「五方神將」。

您說這是五方神將？

您知道您典籍裏面的五方神將是什麼嗎？

五方神將又叫做五方大元帥，不同的教派，不同的體系，這五位，名稱相貌各不同。

問題是，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像是這邊這五位。

您五位多寒磣啊，林峰看著這五位，他們身上氣息濃鬱，妖氣逼人，是五位妖魔。

不過奇怪的是。

這些授籙道士的籙，對他們也有約束作用，他們真的需要將自己的一部分法力，讓渡給這些道士。

同樣的，這些妖魔也不會白給道士他們的法力。

作為代價。

這些道士都是他們的祭品，林峰站在一邊研究他們的手段，很快就發現了這個「程序」的運行規律。

他們像是全真一脈，全真並非全部都不授籙。

這些道士，最早的宗壇法籙，來路都沒有問題。

後來產生了變化。

林峰還可以篤定的說出這個時間節點。

鹹豐年間。

鹹豐年間的陰陽大醮，叫佛道兩家，元氣大傷，再加上天地不靖，陰陽顛倒。

大勢如洪流。

他沒有忘記茅山的那位老法師，告訴他的信息，鎮壓升仙寨後，朝廷還徵召了一波高功。

回來之後，高功們各個神色詭譎，行蹤不定。

林峰看的出來，這些道士不是大廟大觀出來的人，更像是「正統」，但是「凋敝」。

紅塵之中修行，俗世也是必須要經歷的一個場面。

說回來規律，每一個人被授籙，他可以使用的法力都是有限度的，超出了這個限度，並且沒有升籙的話，他就會「遭遇不祥」。

林峰站在外面，這一套完整的體系，不像是突然之間想出來的。

更像是蓄謀已久的針對，趁著這個機會忽然冒出來，猛猛收割一波。

裏頭，小道童瑟瑟發抖，他有心不出去，不過那所謂的「五方神將」，有些等不及了，陰風猛的吹開，良心尚存，想要護住小道童的那位道士，被風一卷，發出一聲慘叫。

再度出現的時候，早就化作了一張人皮，空空蕩蕩的飄了起來。

林峰看得清楚，這道士化作人皮，天空上，一尊詭子斬斷了自己的臍帶，鑽進了人皮之中。

這一幕嚇得其餘的道士都站了起來，他們有心動手，不過想到這些都不過是道法餘韻，必然的後果，頓時一個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好有道士輕聲勸慰小道童，自己走出去。

「都到了這步田地，要不小師弟你去開了法壇，舍了一隻手吧。」

那些道士說道，小道童猝不及防之下，被師兄們推了出去，撲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