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屈膝行禮，看了賈蓉一眼，便按著林如海的吩咐下去了。

賈蓉見鶯兒的眸子裏的敬畏之色，遲疑的望著林如海。

「鶯兒還算是忠心可用的丫鬟，雪雁就差了些，你以後多看著點。」林如海語重心長的對賈蓉說道。

賈蓉心裏一轉，就知道林如海肯定是調查明白林黛玉在榮國府裡的尷尬處境。

林如海知道林黛玉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害怕老父親心裏內疚自責，所以林如海只能找林黛玉的貼身丫鬟鶯兒和雪雁來問話，互相佐證說法。

面對林如海的拷問，雪雁怕是要嚇壞了，肯定會和盤托出林黛玉在榮國府的一切事情，但是鶯兒估計會避重就輕，隻告訴林如海想要知道的事情。

賈蓉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林如海話裡的意思。

「我看了你送來府試的卷子，賈雨村並沒有太偏頗，你的成績可以通過鄉試，但還是不可荒廢學業。鄉試之後，你要馬上帶玉兒回京城，江南並非久待之地。」林如海先是稱讚了賈蓉的成長，之後才說起他的要求。

林如海的話讓賈蓉心中充滿了自信與喜悅，但是對林黛玉的安排，又讓他感受到江南官場的兇險，不由得對林如海的處境憂心忡忡。

「玉兒若是知道你的處境，她是不會拋下您，獨自進京的。」賈蓉知道林黛玉的性子，做不出拋父進京的選擇。

「這些事情我就沒打算告訴她。玉兒馬上就要舉行及笄之禮了，這麼大的姑娘家，不適合跟著我在兩淮東巡西邏，更何況古往今來都是夫唱婦隨，你若是回京，她會願意跟著回去的。」林如海很是果決，既然已經做過選擇讓林黛玉進京，只能堅持到底。

「您的意思是讓我們儘快成婚嗎？」賈蓉的心臟跳的太快了，這驚喜也來得太突然了。

「你不要想太多了，玉兒的身子還需要養養，呵，而且就算你將玉兒當成是平妻，但是訂親也要給我走完三書六聘，一樣都不能少。」林如海的眼光如針般鋒芒銳利，直接射向賈蓉。

「我一定會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將玉兒妹妹迎娶進門，只是如今我身在金陵，父母還在京城，如何下聘，交換庚貼？」賈蓉就差拍著胸膛向林如海保證。

但賈蓉的心裏也擔心賈珍會從中作梗，故意針對賈林的聯姻。

「這就不用擔心了，本來婚約就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只要真心待玉兒好，其餘的事情，我來擺平。」林如海心有成竹的說道。

賈蓉一想也對，這事暫時還真沒有自己忙碌的地方，有些事情還是林如海作為長輩出面比較好處理。他還是比較好奇林如海要如何拿捏賈珍。

「玉兒的及笄之禮之後，我會讓人私下將訂親之事傳開，你可不要給我出麽蛾子。」林如海有心警告賈蓉。

賈蓉心裏直覺林如海要藉機搞事情。

林如海看著賈蓉疑惑的眼神，心想這小子還真是敏感多思。

「這次遇襲是我大意了，但是也正好讓我有機會去改變局勢，我想試探江南的私鹽商人的底線。」林如海要查鹽引銀息的事情，必須要摸清對方的底細。

「為什麼要如此著急，既然已經花費快十年的時間去佈局，怎麼就不能耐心等待變化？」賈蓉難以理解林如海突如其來的決定。

「我願意等，皇上卻等不及了。這些年，我雖然幫助皇上穩住鹽稅的收入，但是卻離皇上的要求相差甚遠。」林如海苦笑的道出原因。

「但我能做什麼？」面對皇權，賈蓉能做的實在太少了。

也許林如海智者近妖，看出了賈蓉的內心想法，說道：「我要想取得鹽商信任，除了自汙加入他們的行列別無他法，彼此手裏有了把柄，才是一條船上同生共死的關係。但這事情還要做到彼此心照，就需要契機。一來我遇襲認慫，看清狀況，選擇明哲保身，這是借口，二來女兒及笄，還要與寧國府結親，更需要嫁妝充當門面，這就是理由，最後就是寧海衛將軍段志鵬是寧國公麾下出來的將軍，我若是你的嶽父，段將軍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對我的安全照顧一二。這就是你能為我做得事情。」

「關鍵還得他們相信您。」賈蓉知道鹽商狡猾謹慎，想要取得他們的信任，肯定困難重重。

「你無須擔心，其實這些年我與鹽商也是彼此合作，不然我怎麼可能年年能將鹽稅準時上交朝廷。」林如海看出賈蓉的擔心，便說道。

「鹽商固然驕縱跋扈，為富不仁，靠吸食老百姓的血汗錢積累資本，但是另一面他們的私鹽再貴也貴不過官鹽的價格，普通老百姓的生活離不開低價鹽，所以私鹽才屢禁不止。」林如海對私鹽的本質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對鹽商的鹽引的簽署發換，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世人皆知鹽商的暴利，過著紙醉金迷，驕奢淫逸的生活，卻看不見普通老百姓對低價鹽的渴求。

「為什麼不稟告皇上，進行鹽稅改革，如果能把官鹽的價格與私鹽的價格掛鈎，一來解決老百姓對低價鹽的需求，二來也能為鹽稅創收。」曾經生活在現代社會，享受低價鹽的賈蓉難以理解眼前的情況。

林如海很是奇怪的看著賈蓉說道：「你知道每年朝廷從兩淮地區收走多少鹽稅嗎，我告訴你每年的鹽稅基本上能達到450萬兩的白銀，這麼一大筆的銀子上貢到戶部，每年六部多少個項目都盯著這筆錢，皇上怎麼可能輕易去嘗試改革鹽稅，一旦一招不慎，從哪裏掏出這筆銀子？」

「更何況歷朝歷代的皇帝都習慣圈養鹽商，你別看鹽商的生活風光無限，但是他們也過得不安心，為什麼絕大多數的鹽商都過著紙醉金迷的日子，因為他們害怕自己花不完這筆錢，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水中月鏡中花，一場黃粱夢而已。」林如海嘆息的說道。

賈蓉心中一顫，所以從前雍宣帝在養魚，而現在他想要收回存在鹽商手中的銀子，便讓林如海在鹽稅銀息上動手。

鹽商就算富甲天下又如何，皇權之下，兵威所致，鹽商要麼主動上貢，要麼就要被抄家充公，所以林如海的任務就是要摸清鹽商的銀山在哪裏？

如今天下承平已久，雍宣帝要在哪裏用錢，賈蓉靈光一閃，想起王子騰要去九邊巡視，莫非北方要有戰事。

「你小子不用想太多了，鹽引銀息的事情，我會徐徐圖之，短時間是不會發生太大的變故，現在的你還是專心科舉考試，等你什麼時候能擁有對抗一切的實力，再來考慮朝廷大事。」林如海走到賈蓉的身邊，拍了下賈蓉的腦袋說道。

賈蓉訕訕的笑著，確實自己只能靠著紅樓夢草木灰蛇的故事去猜測局勢，卻無力改變它。

一切的一切，必須建立在自己的實力之上。

目前賈蓉除了科舉出仕，還能做什麼？要是自己學會現代製鹽的法子，豈不是要發財了。

電光火石之間，賈蓉鬼使神差的問道：「您若是與鹽商私底下默契合作的話，這幾年的冰敬和碳敬肯定少不了吧？」

林如海瞪了賈蓉一眼，才笑著說道：「當你娶了玉兒，這筆錢自然就會當作嫁妝帶進寧國府的。」

原來林如海還是懂得世俗之道，賈蓉想要先借點錢周轉一下，試探性的問道：「能不能先挪用一筆給我。我需要錢做大事。」

林如海面無表情的看了賈蓉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的說道：「算了，反正最後都是你的錢，不要虧得精光就好，我先給你五十萬兩，如何？」

賈蓉差點驚掉下巴，這麼多銀子，居然只是先期款，那麼剩下的銀子又有多少。

怪不得賈璉下了一趟揚州，原本還要王熙鳳拆借嫁妝來養活的榮國府，短短一年就建立起氣勢磅礴，富貴堂皇的大觀園，敢情林如海真的有一筆遺產被榮國府冒著良心吞沒了。

如今賈蓉早將林黛玉當做自家的媳婦，自然而然將林黛玉的嫁妝當做自己的財產，有人要搶自己的財路，賈蓉怎麼能忍受，心裏琢磨著怎麼從榮國府收回利息。

林如海看不得賈蓉傻傻的淫笑，踢了他一腳，便讓他滾蛋。

沒見過世面的東西，不過五十萬兩就嚇成這樣，真是膽小如鼠。

可是這世間有多少人可以每年過手450萬銀子，將近十年的鹽政禦史生涯，經手的鹽稅何止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