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廚房裏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畢竟現在的江來和以前比起來，開朗活潑太多了，以前的她敏感脆弱，別人一個眼神都能讓她胡思亂想大半天，但現在江秋河卻可以毫無忌憚的和她打鬧，反正江來嘴上手上都不吃虧，從不會放在心裏憋著。

「咳咳，數學，數學多少分，一百……一百一十八分？！」

江秋河瞪大眼睛仔細的又看了一眼手裏的試卷，確定十八的前面還加了個一，再看後面也全都是紅艷艷的分數，基本上每道題都是滿分，整張卷子更是字跡清晰乾淨，讓人看著賞心悅目。

江秋河成績不好不代表他沒念過書，他可太清楚這個分數意味著什麼了。

「小妹，你不會偷偷把別人的試卷帶回來了吧？」

「睜大你的眼睛看看上面是誰的名字！」

江山生也接過來看了一眼，嘴裏的煙都不抽了，催促著江秋河繼續念。

「來來來，繼續繼續，語文，九十七分。哇可以啊。英語，英語九十九分！物理，物理九十四，化學九十六……」

整整一摞卷子念下來，江秋河都被念麻木了，這麼多門，除了文科，理科卷子門門都將近滿分，這個分數就算說是江來抄出來的，他都不敢相信。

更何況眼前這張紅彤彤的獎狀上，確實寫著獎勵江來，獲得年級第一的好成績。

「小妹，這真的假的？」

「你們要是不信，開學就和我去學校看看唄，總之呢現在我可是班裏的尖子生，媽，尖子生要吃荷包蛋，要吃三個！加糖！」

劉淑萍愣了半天都沒回過神，她沒念過書的都知道江來考的有多好，現在正沉浸在年紀倒數的閨女突然變成年級第一的衝擊當中無法自拔。

江山生把卷子一張張的又看了一遍，原先一直緊皺的眉頭舒展開，磕掉煙桿裡的煙灰，看著江來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

「考的還行，和你姐姐高一的時候差不多，再接再厲不要驕傲，高一都是最初級的，等到了高三才是見真章的時候。」

江山生教育子女一直都是打壓式的，江來滿不在乎的點點頭，一旁的劉淑萍轉頭就去上鎖的櫥櫃裡掏了兩顆雞蛋出來，趁著鍋裡的湯還熱，直接給江來打了兩個雞蛋進去。

「要是你們姐妹倆都出息了，媽這一輩子也沒白活。」

江來吃著雞蛋笑著來了句。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我還以為你早就放棄我了呢。」

劉淑萍一聽，臉上笑容一僵。

「你這丫頭怎說話的？你是我閨女，我還能把你丟了不管嗎？」

「嗯，媽你對我好，等我考上BJ的大學了，就接你去BJ玩，看天安門。」

這一句話說的劉淑萍心裏高興。

江來慣會說好話，於是繼續說。

「然後再給你在BJ買房子，接你去BJ生活。」

「BJ我可不敢指望了，你有這個心媽就高興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家人心情都很不錯，除了江渠。

因為她這幾天一直都待在醫院裏，吃完飯第二天她又要過去了，每天寒風裏來寒風裏去的照顧一個下不了地的老人，她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不少。

劉淑萍心疼的不停往她碗裏夾菜。

「多吃點，都瘦了。」

「吃完之後在家休息兩天，明天我去看兩天。」

這時候江山生突然來了句。

「你走了家裏怎辦？雞鴨鵝誰喂？」

語氣中帶著不滿。

身為一家之主，還是大隊長，江山生在這個家裏有絕對的話語權，只要他開口了，就算劉淑萍再心疼也沒辦法，只能默默地低下頭。

江渠強撐著淚，哽咽道。

「媽，不用你去照顧，我一個人可以的，過段時間賀奶奶就能出院回家了。」

飯桌上沒人說話，好半天了江山生才來了一句。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負責，聽說老人家是為了給你送吃的才摔得，既然你以後是人家的人了，那現在就好好照顧著，做好未來孫媳婦該做的。」

「我還沒嫁過去呢，爸，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江山生放下筷子飯都不吃了。

「讓你好好上學，你給我搞對象，現在既然已經定了親了就不要說這些話了，吃飯。」

話音剛落，江渠放下筷子起身就回了屋，留下劉淑萍一人唉聲嘆氣，以及一桌子的大魚大肉差點把江來給撐死。

沒多久就聽說賀奶奶被接回來了。

像這種大病之後，村子裏有來往的人是要拎著東西去看望的。

賀行不在，江渠只能硬著頭皮充當孫媳婦的身份跟在左右照顧，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她根本笑不出來，因為不管何時何地她都能聽到那些人自以為是的竊竊私語。

內容無非是一些她上趕著往人家身上湊。

好好一個大隊長家的閨女，以後還是大學生，現在就被一個賀家給拖累了。

醫院也說了，賀奶奶摔斷了腿，心臟也不好，以後的葯斷不了，身邊還不能少了人照顧。

為了讓賀行能安心的去談生意，江渠強撐著一口氣，每天都帶著飯菜過來。

這個冬天格外的冷，賀行又給江渠寄了三百多塊錢，讓她給奶奶換一床厚的被褥，再把家裏的碳火都給升旺一點，每天煲點營養的湯給奶奶喝。

看著信裡的內容，江渠內心愈發的焦灼和躁動。

她馬上快要高考了，本想利用這個寒假好好的彌補一下自己的短板，可現在她每天都要忍受著去照顧一個八旬老人的煎熬。

那個家裏的味道一點都不好，又悶又潮，即使升了爐子也驅散不了那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腥臭味。

味道是從賀奶奶身上傳出來的。

她下不了地，沒法洗澡，吃喝拉撒幾乎都在床上，全靠一個盆子解決，自己端上去，晚上再自己費力的端下來，第二天天沒亮再沿著屋頭的那一點小縫裏倒出去。

沒辦法，她只能這麼做，那屋裏的味道就可想而知了。

江渠一睜眼就覺得今天毫無希望。

整個人的身上都多了些陰鬱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