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很久……

千手扉間回過神來，就發現夜已經很深了，他突然就有些擔心……

因為之前臨時有事晚回去時，她也沒有睡，而是披著衣物坐在床上，一邊就著床鋪邊的夜燈看出，一邊耐心等他回去。

今夜……

不會依舊如此吧？

想到此，他頓時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糾結歸糾結，卻並不想她因此而熬夜傷神。

千手扉間於是立即用飛雷神回到了自己房間。

入耳所聽的第一個聲音就是——

「扉間，你回來啦~？」

入目所見的第一個場景就是——

果然正披著衣物坐在床鋪上耐心等自己的小妻子。

她披著的……是他平日裏偶爾會穿著的白色外袍，大大的衣物將她嬌小的身軀盡數包裹，看起來簡直小巧到了過於可愛的地步。

此時此刻，她漆黑長發盡數散落，隨意搭在肩頭身後，自過長衣袖中伸出的小手中抓著一卷書冊，看起來當真是溫婉可人。

銀髮男人頓時覺得……自己的內心再度被深深擊中了，事實上，日常生活中，他時常會有這樣的感觸，嗯，翻譯一下就是——經常會被妻子萌到。

「……扉間？發什麼呆呢？」宇智波帶子歪頭問道，然後就見丈夫快步走到自己身邊，單膝跪下後微笑著回答說道——

「覺得你很美，不自覺看呆了。」

「……別、別總說這種話啦！」宇智波帶子丟開手中的書冊，抬起雙手捧了捧自己的小臉。

「嗯？」千手扉間輕笑著回答說道，「我還以為你早就習慣了。」

「……習慣是習慣了，但誰讓你每天都能『再創新高』呢。」宇智波帶子吐槽說道，「有文化就是好啊，誇人都不帶重樣的~還總能讓人心花怒放~」

「確實如此。」千手扉間一本正經地點頭，「我經常也這樣覺得。」

然後，兩人一同低低笑了起來。

「回來了就趕緊去洗漱吧。」宇智波帶子笑著說道，「我等你。」

「……不。」雖然有些心動，不過，千手扉間還是說出了一開始就想好的話語，「螢，你先睡吧，我還有些事。」

「……哎？」宇智波帶子微微瞪大雙眸，「還沒忙完嗎？這麼多事？需要我幫忙嗎？那你特意回來是……？」

「嗯，稍微有點多，不過，我一個人來就可以了。」千手扉間一一地耐心回答完小妻子的話，「我忙到一半擔心你等我，所以想回來看一看，你若是睡了也就罷了，沒睡，就告訴你今夜不必特意等我了。」

還好他回來看了看，否則……

不知道她會繼續等多久。

想到此，他心中不由有些愧疚。

「這樣……」宇智波帶子點了點頭，又沒忍住說道，「但是……明天還要上班，你熬太晚真的沒問題嗎？真的必須今天做完，就不能明天再繼續做？」

「……抱歉。」

「……」

「但我會盡量早點回來的。」千手扉間保證說道，「絕不會熬個通宵再去辦公室，我向你承諾。」

「……好吧。」宇智波帶子鼓了鼓臉，嘆了口氣，「我知道了，那我就不繼續等你了，先睡了。但是，你也要記住，千萬不能通宵哦，對身體不好的。」

「嗯。」千手扉間含笑點了點頭，也開口叮囑說道，「雖然床頭的夜燈光線是合宜的程度，但你也別在燈下看書太久，傷眼的。」下意識說完後，他嘴角的笑容稍微僵了僵——

這是一雙……宇智波的眼睛。

他還沒見過開了寫輪眼的宇智波戴眼鏡呢，所以……也許沒問題？

「知道啦~」宇智波帶子笑了笑，然後隨手丟開手中的書冊，抬起雙手捧住丈夫的臉孔，仰起頭朝他湊近。

「……」千手扉間看著妻子驟然湊近的臉孔和雙眸，無意識往後退了退。

「……哎？」宇智波帶子的動作頓住，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她、她只是想像平時一樣親親他的臉告別啊，沒想做什麼多餘事情的……他在躲什麼？

千手扉間心中暗道不妙，連忙強行解釋說道：「我方才做實驗的時候，臉上好似濺到了一些東西，不太適合被你碰觸。」

「什……？」宇智波帶子立即就信了，也顧不上親不親的了，連忙起身就一把拖著人去洗臉，「那你還等什麼？趕緊洗臉啊！萬一傷到自己怎麼辦？！居然還若無其事地跟我說了這麼久的話，八嘎！！！」

千手扉間：「……」

他現在充分明白說謊的代價了……

因為他簡直像是個幾歲大的孩子一樣，被宛若變身成了老母親的妻子用熱毛巾狠狠地來回搓了一遍臉，中途還被迫接連上了幾遍皂角。

她特別擔心那「莫須有的髒東西」洗不幹凈，簡直快把他的臉當小孩子的尿布搓洗了……哎。

……他相信她沒有撒謊了，真的，因為撒謊的後果真的太麻煩了，遠不如說實話。

之後……

他又被糊了一臉的面脂，嗯，他自己親手調配出來的。

「喲西……」宇智波帶子放心地拍了拍丈夫這會兒因為被她厚塗了諸多面脂而格外滋潤簡直快要泛起油光的老臉，順理成章地湊上前親了親，然後含著一嘴香味地笑著說道，「這就好了~」然後又叮囑說道，「接下來實驗過程中一定要注意哦，絕對不能這樣了，知道嗎？」

「……嗯。」

「我知道你對很多事情都有把握，但世上總歸有很多萬一，就還是別賭了，好嗎？」

「好。」

「那……去吧，早點回來。」

「嗯，好的。」

……

無論小妻子說什麼，千手扉間都一一點頭應下了。

直到她再度鑽回被窩中，他亦轉身想要離開。然而轉身的瞬間，他卻驀得再度迴轉過身，在她面前單膝跪下，神色認真地問道：「螢，你會在這裏等我回來的，對吧？」絕對不會趁著他短暫離開，就徹底消失不見，對吧？

他饒是心中再煩惱，也從未想過離開她身邊或者讓她從身邊離開，所以理所當然的，她也會如此，對吧？

「……啊？」少女愣了愣後，露出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然呢？我不在這裏等你，難道還特意跑到外面冒著寒風等你嗎？我可沒那麼傻……」

「……」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

「好了，快去吧。」宇智波帶子笑著輕輕拍了拍丈夫的臉，給他稍微打了個氣，「加油！早點去，才可以早點回來。」

「……好。」

千手扉間到底是離開了。

宇智波帶子在人走後，也徹底沒有了看書的心情，於是隻好將床邊夜燈的燈光調整到最暗，又將書冊隨手丟到了不遠處的書桌上，趴伏而下，側躺在了屬於二人的床鋪上，有些出神地想——

扉間在的時候還不覺得……

這會兒不在，突然覺得這套鋪蓋捲兒有些過大了，比她過去單人睡的……要大很多呢。

她聽說過族內的規矩，夫妻結合後，基本是一個一個鋪蓋卷地並肩睡地板上，所以，這個說不定是他專門找人做的也說不定……這傢夥也是完全不在族人面前顧及自己的顏面了麽……

不過……

扉間到底在煩惱些什麼呢？

身為夫妻，她當然能夠看出對方的煩惱和動搖，但是，既然他不肯說，那她就不問，等到他覺得可以說了，他們再好好聊聊。

無論如何……

她希望所有人都平安無事，這是最基本的底線。

不久後。

千手扉間去到了另一間資料室，開始整理查看自己這些年來有關於宇智波一族的記錄，他確信自己的記憶不會出任何問題，但是……

萬一呢？

他一邊翻開著，一邊一心兩用地想：現在，在相信她以往的一切都不是謊言的前提下，最糟糕的結果是什麼呢？

是了……

是她確實受過宇智波斑的影響，且在後者死後，心中有了復仇的念頭。

未來某天，突然想起來，然後，恩愛夫妻變仇人。

但是……

這不太可能。

他們之前討論過這個話題的，她是個太過單純直白的人，記憶可以喪失，感情不會，她如若真想復仇，不至於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而他的容貌，在忍界也不是什麼秘密。所以，她如若真的對他懷揣著類似的念頭，絕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得那樣親近自然。

再次一點的糟糕程度……

是她過去確實是宇智波斑的工具。

但是，一把武器未必只有一個人可以使用，宇智波斑可以，他又為什麼不行？

只要不斷地以自己的思維、痕跡、影響等覆蓋掉她身上那有關於過去的一切，那麼，她就會成為隻屬於她的武器。

當然，他不要武器，他不想利用她，他要的是妻子。

再再次一些……

……

夜不知不覺，變得更深了。

於暗夜中坐了許久、身旁堆滿了書冊的千手扉間深吸了口氣，再度站起身來，似乎終於下定了某些決心，然後……

再度以飛雷神回到了臥室中。

小妻子已經側躺在床鋪上那平時屬於他的地方，安靜且呼吸均勻地睡熟了。

床那麼大，她那樣小，看起來有種「形單影隻的可憐」。

床頭的燈她沒關，而是調到了最低的暗度，等待著他的歸來。

這個冬日的深夜，她為他，點燃了一盞照亮回家方向的夜燈。

這樣的認知……

讓原本覺得自己已經充分冷靜下來的男人，不由再度有些心潮澎湃，於是……

他做出了相當罕見的動作——

千手扉間沒有更衣也沒有洗漱，就這樣走到床鋪邊趴伏下身，宛若一條「髒兮兮的白色老狗」般鑽入了眼前這過於溫暖溫馨、滿是香味的被褥中。

「……嗯？」沒怎麼睡踏實的宇智波帶子立即醒了過來，然後，打了個哈欠，身軀微微後退，依舊緊閉著雙眸模模糊糊地說道，「扉……間……你回來了……你平時的地方我焐暖……了……睡吧……」下一秒，她感覺到，好似有什麼鑽入了她的懷中，她先是下意識摸了兩下，緊接著驀得睜開了雙眸，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丈夫似乎蜷縮在被窩裏，將他的頭扎入了她的懷中。

「……」

哎？

啥？？

啊？？？

沒人比她更清楚，他是個保護欲相當強烈稍微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傢夥，平時只有撒嬌時才會稍稍……絕大部分時候，比起被她抱，他倒是更喜歡抱著她。

所以這是……

在哪裏受了委屈？

「螢……」於這樣一個深夜，於溫暖的被窩中，於妻子的懷抱中，銀髮男人堅硬難破的心防稍稍裂開了一條小口，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喃喃說道，「你……無論何時，都不要欺騙我。」

一年前……

他的「神」死了。

自此，神廟傾頹，佛像倒塌。

他站在自己拜了四十來年的神廟中，舉目四顧，滿是荒涼。

「神」死了，他也失去了在這世上唯一的信仰，自此之後，很多事情，都徹底變得無所謂了。

他就這樣滿心絕望、跌跌撞撞地在荒野中走啊走……走啊走……一路往能再度見到「神」的道路上行走……

然後無意中，又遇到了一座小小的美麗的神像，他簡直可以說是驚喜若狂地將她一把扶起，妥善安置。

這是他的新「神」。

是他奇跡般找尋到的第二次人生和心靈寄託。

然而……

然而，若是這不是神祇，而是什麼魔物呢？

他能夠下定決心屠戮掉她，再次出發去命運的荒野上尋找第尊神祇以及下一個奇跡嗎？

……不會再有了。

沒人比他清楚，這大約就是最後了。

那就……

一起死吧。

千手扉間近乎悲壯地如此想道。

如若她確實是神祇，那他就永遠居住在再度新建的神廟中，亦永永遠遠地陪著她；

而如若她是魔物，那就一起在烈火中逝去吧。

無論如何，他不會讓她一個人的。

他也已經沒法再一個人了。

不管她究竟是神還是魔，他都深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