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下方的草地之中，寧凡羽攙扶著鍾雅，這個女子的腰肢，輕輕靠在他的右臂上。

日光透過天坑落下，灑在兩人臉上，讓鍾雅嘴角的鮮血更加妖異。

鍾雅凝視著眼前人，雖然神色萎靡，但面容上，卻浮現了一抹美好的笑容。

「不用白費氣力了，就算你將我救回來，修為也無法再有寸進，終生止步金丹。」

有多久未曾笑過了，自從爹娘去世之後，便再也沒有了吧，可是遇到了他......

鍾雅此時的內心極為複雜。

寧凡羽覺得，這時候的鐘雅，有些不一樣了。

但同樣的，不配合療傷，結果自然是身死道消。

他立即呵斥：「鍾雅，你做什麼，快快配合我給你療傷！」

鍾雅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微笑著，抬起手，將手中的青玉靈花簪，放到了寧凡羽手中。

繼而徐徐抬起柔荑，輕輕觸碰對方的臉頰，嘴中低語：「若是你我沒有愁怨，你是否願意與我結為道侶？」

寧凡羽腦中如遭雷擊，嘴唇微張，呆在了原地，險些以為聽錯了。

從未想過鍾雅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總以為對方痛恨自己，決計不可能對自己有這種念想的。

他嘴唇蠕動幾下之後，立即說道：「我願意……鍾雅，乖乖聽話，接受治療！」

鍾雅又道：「你總是將自己真實容貌隱藏，能讓我看看你的真實模樣嗎？」

寧凡羽立即催動臉上的面具，面容一陣變化，恢復了本來面目。

鍾雅抬手輕撫對方的臉頰，徐徐放下柔荑，再次低語：「我知道你對我無意，我對你暗生情愫，當是命運使然，上天之罰。

「能夠聽到你答應，我已無遺憾，最後，讓我為你做一件事，算是報答你的不殺不辱之恩......」

寧凡羽眉頭一皺：「你要做什麼？」

鍾雅面色一變，神色肅然，立即坐直了身體。

手中印法變換，整個人散發出妖異的靈光。

她的血肉恍然之間變得模糊。

「你……」寧凡羽瞳孔放大，面容儘是驚訝不解之色。

他不由停止了療傷，嘴唇張開，卻又閉上。

他想要說些什麼，卻無法說出口。

他抬手想要做些什麼，卻又放下。

他心中隱隱作痛，彷彿失去了什麼東西。

「你怎麼這麼傻......」寧凡羽嘴中喃喃。

他從來都未曾了解過鍾雅，未曾看透過這個女人。

她的心，是那麼變幻不定，無法捉摸。

直到現在，他依舊看不透對方的想法。

你我本是仇敵，為何會到如此地步？

本以為和睦相處已是極限，沒想到鍾雅會暗生情愫。

「記住，我並未死，我會一直陪你活下去，你再也無法忘記我，我要活在你的心中，這是你奴隸我的懲罰！」

鍾雅笑著說道。

她死死地注視著身前男子的雙眼，眸光散發出奇異的光芒，似乎要將對方牢牢記在心中。

她的面容展現出奇異的笑容，有些得意，有些痛苦，有些滿足，有些欣慰......

她想起了曾經兩人所經歷的一切。

從最開始的怨恨，到後來的不解，再到最後的迷茫。

直到最後她才明白，她已經將狠，轉換成了愛，只是一直沒有發覺。

這一切是如此的荒謬，卻又真實發生，她現在很明白，她明白了自己的心。

在突破境界時所遇的幻境之中，她殺了寧凡羽，卻沒有任何高興的情緒，彷彿失去了什麼。

幻境之中的寧凡羽死後，她竟然開始傷心難過，她不理解，不明白，如此淪陷在了幻境之中。

第二次幻境，她並未殺死寧凡羽，而是被寧凡羽所殺，卻沒有太多難過傷心之意，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

第三次幻境，她在無法突破元嬰期，陪伴著寧凡羽，慢慢到老......

所有的幻境，碰到的，只有寧凡羽，沒有其他人。

她不明白，直到最後，幻境越來越奇怪，她與寧凡羽結為了道侶，沉浸在了幻境之中。

「本來能夠從幻境中走出的，卻為了你，留在了幻境之中......」

鍾雅最終喃喃。

她想要的，只有在幻境之中才能得到，既然如此，不如沉浸在幻境裏。

寧凡羽默然不語。

此時鐘雅的法術已然完成，無法逆轉。

他伸手想要觸碰鐘雅，好像抓住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抓住。

他抓到的，不過是鍾雅肉身所化的靈氣而已，而不是鍾雅本身。

「為什麼......」

寧凡羽抓了空，想要施法將其凝聚，卻是無法做到。

鍾雅沒有回答，而是淺笑盈盈，自說自話。

「無數人覬覦我的體質，我的爹娘，亦是為了護我，失去了性命，一切，皆源於我的體質。

「我從未想過，有人知曉了我的體質，又將我奴隸，卻不行真正的採補之法。

「你既然不要，那我今日，便強行送給你，你很快就會明白，我這個爐鼎體質的驚世駭俗。」

寧凡羽聞言，深深嘆了口氣：「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的特殊體質有多大的作用，只是與這些利益相比，原則更為重要，若是採補了你，便是個真正的魔頭。」

鍾雅笑著說：「你修鍊魔道之法，難道不是魔頭嗎？」

寧凡羽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她，也想要永遠記住她的容顏。

對方的身體正在緩緩消散，已經化為了人形虛影。

這是一種獻祭之法，一經施展，無法阻止，不可逆轉，他唯有接受。

唯有接受這不可逆轉的事實，唯有接受對方送給他的『禮物』。

對方是將自身獻祭給了他，這樣的方法可以完美得到那爐鼎體質的功效。

「主人，有元嬰修士靠近。」

此時鬼妖突然說道。

「時間不多了，曾經在『巨鯨島』時，你喊過我『雅兒』，如今能夠再喊一次嗎？」鍾雅的身體，就快要消散了。

「雅兒......」寧凡羽輕輕呢喃。

鍾雅的身體在這一刻，也徹底化為了靈光，沖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他的身體在這一刻，格外耀眼。

三息後，他體外的光華斂去，也意味著鍾雅徹底消失不見。

他感覺心中好像失去了什麼，又好像得到了什麼......

心中的痛楚，在這一刻達到了頂端，滿腔鬱悶無法排解。

他握緊了手中的青玉靈花簪，以及鍾雅的儲物戒指。

緊緊握在手中，彷彿是什麼絕世珍寶一般。

至於其他物品，俱是隨著獻祭之法化為了靈力，融入了自身體內。

他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可卻意外地無法平息，反而愈加強烈。

他再次體會到了陸幽心中的痛楚，身邊之人離去的感覺……

上一次是記憶，而這一次，卻是親身體會。

他曾經設法讓鍾雅恨自己，從而帶著希望活下去。

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和當初雲老離開時的截然不同。

這一次，是陪伴了數百年，幾乎沒有離開過他的人徹底離開了他……

他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他知曉現在並不是傷心的時候，有元嬰修士到來，必須速速離開。仟韆仦哾

他帶著悲痛之意，立即收走了陣法，鬼妖帶著他迅速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