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長靴踩在碎石上，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白髮血眸的科賴恩將巨大的黑色大劍架在肩膀上，淡漠的眼神打量著不遠處的Archer，散發著攝人心魄的魔力。

「千鈞一髮。」他這般說道。

這個Archer，明明本身實力不怎麼強，手段卻層出不窮，雖說不至於威脅到科賴恩的生命，但卻像蒼蠅一樣惹人煩躁，一路上，各種各樣的陷阱愣是浪費了科賴恩不少時間，沒辦法，科賴恩隻好根據「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真理自己創造一條路出來了。

「……嘁！」

Archer撇了下嘴，左手捂著自己的右臂，滿臉的不甘。

似乎是因為科賴恩剛才的那一擊，導致他之前來不及治療的傷口又裂開了。

「明明……只差一點了……」他呢喃著，目光掃了一眼科賴恩身後的衛宮士郎，然後將目光再次移向了科賴恩。

「既然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不如先把話挑明吧？我該怎麼稱呼你？Archer？亦或者……」

雙眼微眯，科賴恩緩緩地說出了對方的身份。

「英靈——衛宮士郎？」

在這一刻，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眾人都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直直地看著面色凝重的Archer。

「……」

沒有立刻回答，Archer環視了一下四周，看了一眼眾人的眼神之後，目光停在了衛宮士郎的身上，沉默許久，最後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Archer（弓兵），還是這樣叫我就可以了，省的和那個沉浸於理想而看不清現實的幼稚鬼混淆。」

「哈？」

衛宮士郎一臉不爽，你說就說嘛，突然損我幹嘛？

當然，在場沒有人理會他的不滿，因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處理。

「對方可是過去的自己啊，你竟然還真下得去死手？」

對於科賴恩的疑惑，Archer只是搖了搖頭說道。

「這沒什麼，很多人應該都有過類似的經歷吧？由於自己曾經做過的某種選擇，恨不得衝到那個時候把過去的自己殺掉之類的，只不過，我在這一方面可能更加嚴重罷了。」

科賴恩對此表示贊同。

「原來如此，倒不是不能理解。」

「對吧？」

科賴恩與Archer這莫名的默契，搞得遠阪凜和衛宮士郎開始緊張了起來。

「既然你能理解的話，那要不要成人之美，就在旁邊看著我把那個小子幹掉算了？」

Archer聳了聳肩，向著科賴恩這麼提議道。

科賴恩沒有說話，血紅的瞳孔依舊是那般的古井無波，讓人看不懂他內心的想法。

「……」

不知道過了多久，Archer才顯得有些沮喪地說道。

「看來……你並沒有接受我的提議。」

「你本來就沒有覺得我會接受你的提議吧？少做一些無用功，至少這樣還能節省一點體力。」

手中的漆黑大劍被他揮舞出了舉重若輕的感覺，劍尖指向Archer。

對於科賴恩說的話，Archer只能低頭苦笑一聲。

「的確，我並不覺得我的提議能夠被你採納，但我的願望，我的悲願，正前所未有地接近，就在我觸手可及的位置，我實在是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啊……」

看著Archer的表情，在場的眾人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哪怕是衛宮士郎，也只是張了張嘴，但到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Berserker，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突然，Archer抬起頭來，雙目凝視著科賴恩的血色雙眸，開口說道。

挑了挑眉，科賴恩略微對於他的問題有些好奇。

「但說無妨。」

「你之前曾經跟我說過，你之所以選擇救下那個小子，是因為你需要『活著的他』。」

在柳洞寺，科賴恩曾特地從Archer的手中救下了衛宮士郎的性命，當時，他就是這麼說的。

「他活著比較有價值，所以我要救他。」

所以，Archer才想要問。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麼，你也應該知道，你能從那個一無是處的小子身上得到的東西，未嘗我就無法做到，甚至能做到更好。」

「你和我是同一類人，只要能夠得到更大的利益，毀約什麼的對於你我來說不過爾爾，我可不會相信你會僅僅為了『一紙盟約』就將到手的利益視若無睹，然而，你卻選擇了那個空想主義者？」

說到這裏，他似乎有些無法收斂自己的情緒，質問出聲。

「你選擇他的理由為何？我到底哪裏比不上那個傢夥？」

聽到這裏，衛宮士郎和遠阪凜下意識地將目光移到了科賴恩的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科賴恩俯視著不遠處的Archer，慢慢地，眼前的一切變得恍惚了起來……

他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看著自己將所過之處全部染成墨色，看著世界從自己的腳下燃起直至歸於餘燼。

看著自己與【她】初識，並從此結下不可磨滅的羈絆；看著【她】就那樣不講理地帶著自己的一切離去，就像【她】曾經不講理地闖入自己的世界一樣。

「因為……你和我太像了……」

他說的很輕，輕的有一種不真切感，彷彿從遙遠的過去傳來，讓眾人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

「我是黑暗之子，毀滅與殺戮常伴我身……就是這樣的我，竟然也能擁有幸福，簡直就像是被救贖了一樣……」

「我想要為她獻上所有，想要她和普通人一樣，享受著渺小卻又耀眼的幸福，為她收集這世上所有的溫暖與祝福，願她的世界，能永遠被光明所寵愛……」

「而那個世界，並不需要【黑暗】（我）的存在……」

看著科賴恩，眾人愣住了，似乎是第一次了解了「科賴恩」這個人的本質，就連Archer都不禁瞪大了雙眸，苦笑著說道。

「……比任何人都要殘忍，卻又比任何人都要溫柔嗎……你還真是個矛盾到極致的傢夥……」

對此，科賴恩毫不客氣地回答道。

「你沒有資格那麼評價我，你若是真的無比憎恨過去的自己的話，想必他早就已經被你殺掉了吧？」

說得明白一點……

「你，在潛意識中，對衛宮士郎有著些許的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