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不知道是第幾次，兩柄竹劍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由於科賴恩和Saber都擁有著能夠預示凶兆的【直感】技能，再加上這次只是普通的切磋而已，並不是要決生死的廝殺，所以二者並沒有分出勝負，也沒人計較勝負。

其實，身為Servant（從者），他們二人哪怕是被竹劍擊中，甚至就算是竹劍碎掉了，他們二人也不可能會受傷。

因此，他們二人只要不動用魔力來強化竹劍，單單憑藉竹劍本身的力量是完全不需要擔心對方的，二者反倒更擔心，自己會不會一個沒收住力將竹劍給打壞了。

收劍，二人相對而立。

「感謝你能接受我的請求。」Saber這般和科賴恩說道。

看她這個樣子，看來科賴恩之前將她從Caster（魔術師）那裡救出，以及保護衛宮士郎他們這兩件事，在她的心中增加了不少好感吶。

「也沒有浪費我多少時間，若能讓你達成自己的目的就再好不過了。」

科賴恩可不會覺得，Saber只是臨時突然就冒出一個想法，就要和科賴恩切磋一下劍技。

若是說她沒有什麼目的，那科賴恩可絕對不會相信。

沒錯，Saber是個很正直的人，但同樣的，她也是一名英靈，是完成了連神明都為之驚嘆的偉業，將自身銘刻於人類的歷史之上的存在。

更何況，從她的一舉一動上不難看出，Saber她是一名真正的騎士的同時，也是一位王者。

身居高位，一言一行即可決定一國興衰，這樣的人，可不會只是因為偶爾冒出的某種想法就定下接下來的行動。

一切行為都必定有其意義，因為她不會將時間浪費在多餘的事情上。

「……已經被看出來了嗎？」

Saber的眉頭微皺，但很快就放鬆了下來。

「罷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既然暴露了，那不如直接說出來好了。」

並沒有第一時間將手中的竹劍放回原處，而是走到科賴恩的面前，凝視著對方的雙眸問道。

「你……應該也是，或者曾經是一名騎士吧？」

她的眼眸如湖泊一般，平靜的不帶絲毫的漣漪。

「你的劍技，以『殺敵』一項為最優先，不帶絲毫花哨，招招都是奔著取人性命而去的，且還在其中夾雜著部分暗殺的技巧……」

「但是，此劍術卻隱隱能看出，你應該接受過騎士的劍術訓練吧？而且還不是那種隻學過幾天的門外漢，而是從小開始就學習騎士的劍術，並以此為基礎，在戰鬥中不斷完善，才成為了現在的這種劍術風格。」

「除此以外，無論是你的武器，還是你身上的裝備，都隱隱能看出騎士的風格。」

如果……他真的是一名合格的騎士的話……

想起那個總是跟在科賴恩的身邊，如雪下的精靈一般靈動的少女，Saber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竹劍。

看著這個已經近在眼前的金髮少女，科賴恩微微皺起了眉頭。

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他實在是不願意回想起生前的，尤其是和那些對【她】懷有不軌之心的傢夥相處時的經歷。

他曾可憐過【她】，因為【她】在那些人的眼中只不過是個「好用的工具」或者「大義的借口」，而【她】卻對此一無所知，被他們所欺瞞，最後與自己一起踏上了被帝國通緝的四處奔逃的生活。

但可笑的是，真正被欺騙的人卻是他自己，從他出生，甚至從他出生前開始，他就註定了永遠看不到真相的命運，直到自己的一切被當作祭品獻上的那一刻，他才有機會在彌留之際，被他們憐憫地告知那一直向他隱瞞著的，無聊的真相……

甩下腦袋，將思緒喚回現在，看著Saber那似乎要深究的青色眼眸，科賴恩淡淡地回應道。

「……的確，我曾經當過騎士，獲得過皇帝和教皇授予的『騎士』身份和勳章。」

一想起那兩個虛偽的老頭，科賴恩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波動，猶如盪起漣漪的血海一般，平靜之下，卻隱藏著深淵。

畢竟，就是那個教皇，利用【她】的身份獲得了太多的利益，但當【她】有了自己的意志和想法之後，那個老頭就覺得「既然棋子不聽話了，那就銷毀並丟了吧」，利用禁忌的魔物讓【她】的身體不斷虛弱，不斷在生死邊緣徘徊。

當自己將【她】從帝國帶出之後，那兩個老頭還好幾次派來了帝國的騎士團精銳，還有那個所謂的「帝國第一強者」，導致自己和【她】數次險象環生。

那就是「錯一步就會死」，幾乎就是十死無生的絕境，說真的，就算讓他再經歷一次那些事情，他都沒有把握能夠像當初一樣將【她】身上的詛咒治好。

「曾經？你後來不當了嗎？」

Saber的一句疑問，將科賴恩的回憶打斷。

「啊，沒錯，我放棄了『騎士』的身份，怎麼了？」

科賴恩淡漠的反問，引起了Saber的不滿。

「恕我無禮，Berserker，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放棄了騎士這個身份。」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放棄了騎士的榮耀，讓你忘卻了騎士的信念，讓你失去了騎士的精神？」

「你問我原因？」

過去的種種壓在科賴恩的心頭，讓他的心中莫名有些煩躁。

「因為它無法為我實現願望，無法達成我的夙願，阻礙了我去守護我想要守護的東西！」

凝視著Saber的雙眸，科賴恩眼中的血芒愈發明顯。

「騎士的身份無法守護我想要守護的事物，魔王的力量無法鎮住那些心懷不軌之徒，神明的權能無法讓我已經失去的東西回到我的身邊……」

「既然無法將我所重視的人留住，那我就算要了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

看著這樣的科賴恩，Saber有些怔住了。

但下一刻，她卻不由睜大了雙眸。

「你呢？」

科賴恩反問道。

「你所引以為傲的『騎士』身份，它到底給你帶來了什麼？」

「是讓你守護住了那些圍繞在你身邊的人？還是讓你守護住了你的國家？」

大腦就像是被巨錘無情地轟中了一般，只有科賴恩剛才說的話在不斷地重複。

喉嚨猶如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只是象徵性地動了動，卻什麼都無法說出來。

被塵封的記憶，從最深處被喚醒。

鼻尖縈繞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喉嚨之中不斷有沙塵嗆入。

身上的傷口早就沒有什麼血可以流了，殘破的盔甲被血跡與塵土掩蓋了過往的光輝。

黃昏之下，無數的屍體躺在自己腳下，那些熟悉卻又猙獰的面龐，直到現在也依然歷歷在目。

雙眼不斷地產生刺痛感，淚水早在一天之前就已經乾涸。

乾裂的嘴唇微動，卻什麼都沒有喊出來，似乎哭喊什麼的也已經成為奢望。

少女跪坐在荒原上，無聲地慟哭著，似連這天地都因此而悲鳴……

等Saber回過神來，太陽已經高掛。

而那個白髮血眸的身影，則早已消失不見，不知何時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