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

亞瑟一進來，那女人頭頭沒抬。

亞瑟老老實實地坐到女人面前，臉色很不好看。

他有些忐忑的點了一支煙，期望能夠以此來緩解自己的心情。

女人並沒有阻止亞瑟吸煙，也沒有在意亞瑟臉上的表情，她只是自顧自的，不斷翻看著桌子上的資料。

過了一會，女人才抬起頭來，看著亞瑟，道：

「你想說些什麼？」

面對女人突然的提問，亞瑟先是身子一僵，然後不自覺的感到有些緊張。

他的雙手糾纏在一起，雙腳也開始有些急躁地踩踏地面。

他幾次張嘴，卻欲言又止。

亞瑟的腦海裡不停地回想著自己遭遇的苦難，他想著自己究竟應不應該將這些苦難向眼前的人傾訴，或者說該如何傾訴。

然而，對於亞瑟的表現，女人卻好像根本看不見一樣，她只是用直勾勾的目光盯著亞瑟。

看上去似乎在期待著亞瑟能說些什麼，但眼底沒有光，亞瑟看得出來，女人只是像是機械人一樣例行公事罷了。

這讓亞瑟的心裏感到很難受。

而情緒上的波動，讓他又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一直笑到自己無法呼吸。

然後喘口氣，再繼續笑。

他媽媽告訴他，要保持笑容。

他做到了。

因為他有病。

他去醫院看過，這些年也一直在吃藥，但是沒有用。

他一直在保持笑容，從小到大，但笑容並沒有讓他的生活變好。

亞瑟因為精神疾病不受控制的大笑著，坐在他身前地女人皺了皺眉，但依舊沒說什麼。

依舊像是一個機械人一樣看著他。

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是冰冷的，看不到溫度，沒有同情，也沒有嘲笑。

但就是因為這雙沒有溫度的眼睛，讓亞瑟感覺更加的難受。

他想到了其他人，那些渾渾噩噩的人，他們對其他的一切也都無動於衷。

亞瑟不知道為什麼。

或許導演知道。

因為那些人都是演員，而亞瑟卻是在虛假的世界真實過著自己人生的人。

眼前女人和外界的其他人一樣沒有溫度。

亞瑟這樣想到。

他突然覺得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是這樣沒有溫度的。對別人毫不在意，甚至連他的妻子也是這樣。

除了一個孩子。

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同樣是無動於衷，但張尋和別人是不同的。

因為張訓的眼中帶著強烈的鄙視和傲慢！

別人是事不關己，他是不屑一顧。

或許這麼評價並不好，但亞瑟卻覺得張尋比其他人都要有血有肉。

良久，亞瑟的情緒稍微穩定些了，但同時，他也決定不向面前的女人透露任何詳細的細節。

想了想，他這樣問道：

「是我想太多，還是這個世界本身就很瘋狂？」

女人好像共情了一樣點點頭，假惺惺地道：「是挺瘋狂的。」

「大家都很苦悶，窮困潦倒，找不到工作這年頭生活不容易。」

女人說的好像感慨一般，但沒有絲毫的情感在其中，她似乎覺得亞瑟聽不出來她的虛情假意。

亞瑟笑了，但沒多說什麼。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女人問。

亞瑟搖搖頭，「不，沒有了。」然後拿好自己的東西轉身離開。

只是，沒有人發現，在亞瑟離開後不久，這家掛著「心理諮詢」招牌的小店就消失了，留下的是一個空曠的巷子。

這家小店沒有留下任何一絲痕跡，就像它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

【寶寶，辦好啦，亞瑟現在快到家了。】

張尋放下手裏正在看的書，從窗戶看向外面的街道，他可以看到亞瑟抱著東西，孤零零地往自己家走去。精華書閣

「你怎麼和他說的？」張尋問。

【我什麼都沒和他說。】尼亞回答。

【我只是裝機械人而已。】

張尋點點頭，又問：「你說，咱們把亞瑟打造好了之後，放他離開這片虛假之地，會發生什麼？」

【不知道，大概他會把這個世界搞得一團糟吧。】

「像小醜一樣？」

【寶寶你不就是按照這個路子折磨他的嗎？】

尼亞的話讓張尋啞然失笑，他看著正在開門的亞瑟，說道：「只需要糟糕的一天，最理性的人也能成為瘋子。」

「尼亞，你會不會覺得，現在的我有點過於瘋狂了？」

【從行為上來看是這樣的，但寶寶卻時時刻刻都保持著理智。】

【怎麼了嘛？寶寶覺得自己太壞了？】

「那倒沒有，畢竟驚悚遊戲只是遊戲而已。所有的副本都是假的，對嗎？」

【......】

尼亞沒有說話，但張尋卻又在心裏向著自己強調，

「你是正常人，不是瘋子。驚悚遊戲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藉助尼亞，張尋可以說是在近距離看到了亞瑟是如何過完這一天的。

可悲，可笑，可憐，可怕。

真實的過分。

在張尋的腦海裡，一直都有兩個聲音。

一個傲慢卻有底線，一個看似懵懂，但瘋狂到令人髮指。

前者是一種令人討厭的性格，後者則是危險的精神病人。

然而，張尋的上一世住在精神病院。

這一刻，他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

上一世的我，真的是心理醫生嗎？

對於張尋的心理活動尼亞看的很清楚，但是她選擇默不作聲。

她看得出來，兩個人格無論哪一個都是小孩子。

但如果精神崩潰的話，瘋子人格絕對會佔據上風。

在此基礎上再加上張尋自身恐怖的力量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的狀態正好，兩個人和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

讓寶寶自己去思考吧。

尼亞這樣想著。

......

回到家後的亞瑟把自己的東西扔到了桌子上，他發現自己的老婆居然在客廳裡睡著了。

菲奧拉趴在桌子上，旁邊還放著沒有喝完的水和一些糖果。

亞瑟走上前去，想要把菲奧拉扶到屋裏去睡。

即便他覺得自己的妻子沒有絲毫的人情味，但他依舊在真心實意的付出。

至少現在是這樣。

嘎吱~

門突然被推開了！

亞瑟嚇了一跳，他本能的用左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看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