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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袤的黑暗中》第三百七十八章 經年
那片花海中,漆黑纏繞的人影依然飄在半空,輕輕擺動著祂的雙足,連同那如墨垂下的黑暗一起跟輕搖晃動,像是流蘇,同樣像是鐐銬。

維塔皺著眉頭,感覺大腦似乎被擊穿。眼睛明明看見了祂,卻根本無法讓這個纏繞黑暗的人形在自己腦海中多停留片刻。艾比越走越遠,自己的思緒已經宕機。鬼使神差的,維塔居然別過了自己的視線。

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的那邊,斯蒂芬妮似乎擦了一下她嘴角冒出的鮮紅。那女總督望了望直插雲霄的花園,直起身,開始了她的步伐。走了一會兒,她又似乎想起什麼,打了一個響指,不滿意,又打了幾次。

然後,一架黑鐵質地的自行車便出現在那片荒原之上。斯蒂芬妮輕輕嘆氣,似乎相當不滿意她自身力量的殘餘,也只能把自行車推起,慢悠悠的向前騎去。

可自己還是沒看見瑪麗蓮頭顱的蹤跡。

黑鐵自行車的晃晃悠悠很快超越了艾比,維塔愣神片刻,感覺有些好笑:「這也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身影在半空中杵腮,似乎是在陪維塔一同瞭望那兩道前行的身影:「她是城市,力量能透析生與死的邊界來到這裏,說明赫裡福德中有些東西確實超越了生死,她真是……擁有很棒的力量。」

維塔沉默,腦海中不自覺的閃過了費爾頓他們的臉,搖搖頭,肯定的說:「不,那不是她的力量。」

然後,維塔終於轉過頭,覺得自己就像是直視著一個黑洞。光線與時間都為這存在本身而扭曲,人類貧瘠的大腦無法理解那個存在的具體樣貌,或許「纏繞著黑暗的人形」都是自身對於無法理解的事物拚命做出的想像。

但好歹,這抹黑暗總算是想滴在白紙上的墨水一樣,在自己的腦海中沁出了印記。維塔有些驚訝,因為他並沒有感覺多恐懼。反而有所閑暇的多打量了一會兒那個註定無法理解的幻影后,才有些猶豫的開口:「聽起來您好像認識我?」

「母神這個詞對你很陌生嗎?我認識這世界的每個生靈又有什麼特別的?」幻影指了指祂耳朵那個地方:「不過,你確實稍有特別。畢竟每一個異界的來客對我來說都十分的珍貴。」

維塔點點頭:「珍貴在哪裏?」

「珍貴在我可以看看不同世界的其他可能性。」

前方的艾比發現了斯蒂芬妮的領先,咬牙,兩條小小的腿邁開,加速。斯蒂芬妮那邊黑色橡膠的輪胎壓過一朵又一朵白色的小花,而小花在車輪離開的瞬間便復而挺立。艾比有些微喘,卻無法在身後留下一絲的足跡。

維塔跟著前進,在扭曲的空間與時間中,他只是往前邁了一步,便幾乎趕超到了艾比的身後。

艾比眼神迷離,依舊在步步向前。維塔看著她,恍惚間居然覺得這小小的女孩子似乎有些陌生?

為什麼?

維塔皺眉,忽然發現艾比的馬尾辮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散亂。維塔伸手,猶豫著是否要把它重新綁好。暗色的母神依然懸浮在維塔身邊,靜靜旁觀著一切,就像祂千年所做的那樣。

將馬尾辮重新綁好其實只需要將發繩往上稍微再擼一下,維塔動作嫻熟,完成辮子的加固幾乎沒有耗費多長時間。還是很奇怪,給小姑娘綁辮子的手感變了一些。柔順的頭髮從維塔手中滑走,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看見了一根殘留在發繩上的線頭,終於確定剛剛的異樣感不是幻覺。

小姑娘的頭髮好像變長了?再回頭,斯蒂芬妮已經領先了一截,她晃晃悠悠的自行車上似乎沾上了一點鏽蝕的斑駁。

艾比回了下頭,眼神迷離,摸了摸她的馬尾辮,似乎想起了什麼,卻馬上復又遺忘。

「……您還說您是阿曼達?」

「曾經是,」幻影指了指祂的腦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登上這通天塔,就能取代母神的意識。阿曼達在你們之前進入了通天塔,她取代了我,也融合進了我。」

幻影抱起手,似乎帶著一絲欣賞看向了艾比:「如同你的小姑娘是工業區無數死去之人的化身一樣,我也是無數登上通天塔之人的化身。從972年前人類的第一個聖女,到這千年間無數發現通天塔秘密的人類,精靈,再到最後的那位阿曼達,他們就是我,我就說他們。」

前方前進的艾比踉蹌了一下。維塔上千,把她攙扶而起。長長的頭髮已經蓋住了她的臉,這次,維塔花來整理她馬尾辮的時間又多了一些。

原本嶄新的發繩似乎稍有破損。

直到艾比重新前進,維塔才立起,才皺起了眉頭:「不對,阿曼達是怎麼進入通天塔的?從她明面上死去到這段時間,根本沒有這麼多人死……」

維塔住了嘴,其實是有的。就是工業區的10萬人在那場坦斯肯蘭福謀劃的儀式中死去的那件事,邪神的胎兒降臨,通天塔也於另一個維度接近了這個世界。或許,在墳墓中不斷孵化的某位阿曼達也是在那個時候融入了母神的一部分?

「你想的沒錯,」幻影讚許的點點頭:「而且,那個時候並不是融入母神,而是阿曼達就是母神。她的意識是佔優的,只是因為親愛的阿曼達初次取代母神,沒什麼經驗,又在墳墓裡把她自己埋了太久,腦袋有些懵,她能做到的事情其實不算太多。」

維塔點了下頭:「不算多?比如?」

「比如把你引導至事件的中心,以及把月光劍扔到你的眼前,安排你把那為禍世間的胎兒砍了而已。」

「……為什麼是我?」

「誰叫你那時候戴著阿曼達的指頭?」幻影攤手:「母神最憋屈的一點就是這裏,站得太高,反而難以望見地下的風景,非得藉助地上的某些東西才行。千年前的聖女選擇的是一把把月光劍,而剛剛取代了咱們意識的阿曼達倉促之下,也只有那根指頭了。「

登上天空,卻幾乎無法再看清地面?維塔點了下頭,忽然轉向艾比那邊。扭曲的空間中,他還在隨著幻影不間斷的移動。恍惚間,周圍的花海已經蓋上了一層積雪,就像登在漸漸升高的山峰之上。

不對,他們依然垂直的立於大地上,原本卷翹至天上的地面已經被他們甩在了後面。身後是白天,維塔和艾比的前方才是那宛如深海的深邃漆黑。

就像他們一直在朝著深淵的更深處不斷前行。維塔分不清他們是在朝上飛升,還是在往下可悲的墜落。

艾比的頭髮又一次凌亂了,幾乎是養成了習慣,維塔伸手去整理她的馬尾。但這次,發繩在他手中忽然因為朽壞而崩解,只在維塔的指尖留下了類似塵土的輕紗。

維塔看了下自己的手,終於感覺到周圍那刺骨至極的寒冷。艾比在不遠處,呼吸已經在顫抖中有了白霧。維塔抿嘴,脫下自己的外衣,手臂卻撥弄到了什麼東西。

是那白色的,自自己眼窩中長出的花瓣。如今已經凝上了一層薄薄的霜,全無了當初搖擺的活性。

他向面前似乎已經凍僵了的艾比走去,與幻影擦肩而過。微微頓了一下,回過頭來:「你也是這樣的嗎?」

「嗯?」幻影依舊在溫和的笑。

「你也需要什麼東西,來幫你看著地面發生的事情嗎?」維塔扯了一下眼眶中的花瓣,與艾比的頭繩一樣,這花瓣居然瞬間便腐朽而凋零,落在雪地之中消失無痕。大衣落在艾比身上,維塔將視線從幻影身上收回:「如果你能用月光劍當做觀測地上的道具,就不會需要我的眼睛。可你還是這麼做了,那月光劍現在是誰在使用著?你說你對異世的來客這麼感興趣,這又是為了什麼?」

空間陡然變換,那種詭異的扭曲轉瞬間消失無痕。艾比恰在這一瞬跌坐在雪地中,看了看身上多出的外套,眼神空洞非常。

幻影消失,祂的聲音縹緲而虛無:「月光劍荒廢了,它們早就被盯上。」

「至於為什麼,你馬上就知道了。」

維塔抿嘴,俯身,想去查看艾比的狀況,卻驟然感受到一股極致的惡寒。

是恐懼與雪地的冰冷夾雜在一起,幾乎瞬間洞穿自己的心臟。維塔抿著的嘴被牙齒咬破,他終於發現了這股詭異惡寒的來源。

是星星,周圍因為接近深淵似的天空而閃耀的星星。祂們是眼眸,祂們在窺伺,無數眼眸與渙散的瞳孔懸於天空之中。維塔咬牙,牙齒幾乎碎裂。酷似深淵的天空的盡頭居然是那如同腐肉般的太陽。

太陽並不是沒有發光,只是祂的光芒被天空閃動的眸子壓製,吞噬。太陽只是腐肉,星星卻是真正的,代表著那無可對抗存在的恆星。

只有距離是星星與自己及艾比間最後的屏障了,可艾比還是要向前。

彷彿為了驅散體內的惡寒,又像是要安撫顫抖的艾比,維塔將小姑娘摟進懷中。

……他總算髮現她已經不是小姑娘了。

維塔低頭,艾比的頭髮幾乎蓋到她的小腿。原本只有九歲左右的面容已經完全褪去稚氣,出落成了十六七歲的少女模樣。

她的身體顫了顫,抬頭。空洞如古井的眼睛煥發了一點神采,接著,便是如同堅冰消融成溪水般流轉:「……你是……維……維塔?」

維塔笑起,面色中卻充斥苦澀。他揉了下艾比的腦袋:「是我。」

「維塔……維塔!」艾比總算確信這一切不是夢幻。她一頭鑽進維塔的懷中,雙手握起,不住的捶打他的胸口:「你……你去哪了?這麼多年……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一直一直都找不到你……這麼多年……」

「對不起,我大概是迷失在某位神祇的身邊了,「維塔吸氣:「我回來了。」

艾比在維塔懷中點點頭,忽然抬起還帶著淚跡的臉,指了指她的頭髮:「這麼久,都是你幫我梳的頭?」

「嗯,我一直跟在你身後。」

「我差點忘了自己為什麼要一直向上走。」

「我會重新告訴你。」

艾比點頭,忽然又把臉埋進維塔懷裏,悶悶的說:「我長大了。」

維塔摸了下鼻子:「我看到了。」

「……哼,我頭繩也壞了。」

「我送你個新的。」維塔低頭,看向自己的義手。當初在萬恩浦洛的入口處,自己打敗了三名來自獵犬部隊的強大法師。其中一位為他留下了一截純白的緞帶,被沃芙以及奧羅拉改造後,纏繞在了義手上。讓維塔開門和關門變得隨心所欲。

現在,他把這純白的緞帶取下,又對著艾比的長發為難了一會兒,才雙手翻飛,繫上了一隻小巧的蝴蝶結。

艾比甩了甩頭:「這麼多年,你還是只會編個馬尾辮?」

「抱歉,沒什麼機會練習。」

艾比輕笑,決定再任性一點:「我冷,背著我走。」

「好。」

維塔將艾比背起,她的雙足是早已成了血液不暢的青色不知多長時間。艾比的臉在維塔背上輕輕蹭了蹭,似乎在感受著久違的溫暖:「在登上頂端之前,不要丟下我了。」

「好,」維塔的臉忽然閃過一絲陰霾,周遭的每個星星都幾乎要佔去天空的一角,他們的窺伺如同嘲笑般肆無忌憚:「在登上頂端之前?」

艾比只是輕輕的呼吸,像貓咪一樣。

註定離家出走的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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