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老人聞言，眼睛掃向洪康，頓時一亮。

他走南闖北，見過的人多了，卑微的、懦弱的、自傲的、無賴的、跋扈的、高貴的……

可還沒見過洪康這樣的人。

明明站在這裏，卻又好像不在這裏。

那雙眼睛黝黑深邃，如同在天上星辰一般。

這不是一般人！！

「王老哥，王老哥。」

「哦？哦！！剛才走神了，不好意思啊！」光頭男人一抱拳，「老朽王建國，一個手藝人，不知公子……？？」

「我可不是什麼權貴公子。」洪康回禮道，「在下洪康，就是一個江湖浪人罷了，這是小徒趙心川，小川，叫王老伯。」

趙心川同樣一抱拳，說道：「王老伯好，我叫趙心川。」

「哎，真乖。」王建國笑呵呵道，露出了缺了個口的門牙。

「湯圓和簷燈不用老朽多說。」

「說到這「偷青」啊，是說鄉下人正月十五的夜晚，會打著燈籠走上山坡去人家地裡摘采一點蔬菜，相傳可以偷來桃花的運、姑娘的情。」

洪康來了興趣，問道：「這怎麼說？」

王建國說道：「打個比方，一個小夥子喜歡誰家的姑娘，就去她家的菜地偷幾把她家的菜，這樣，姑娘就知道有小夥子愛上她了。」

「小夥子回家把摘上的菜交到他娘手裏，告訴娘這是誰家的，他娘就會知道自己兒子喜歡上誰了。」

「然後做娘的會煮上一鍋清香的陽春麵，讓兒子飽飽的吃下，期待兒子好運長青，然後叫的媒人去姑娘家提親的時候一帆風順。」

這是不同地方的習俗，洪康聽得很認真，而且這故事也很有趣。

趙心川急著問：「那「偷紅」呢？」

王建國回答：「偷偷到別人家的大門前，撕下一些春聯，帶回家，這就被稱為「偷紅」。這一青一紅吶，都稱為偷，但並不是作賊的事，所以人們不必以此為恥，但還是要以「偷」稱之。」

洪康問道：「這是為何？」

王建國嘿嘿答道：「蓋因為啊，做這些事的大都為婦女，她們是不希望別人看到的。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地乾？只因這是婦女希望「宜男」的事。」

洪康露出瞭然之色。

趙心川忽然問：「師父，什麼叫「宜男」啊？」

洪康輕敲了下他的腦袋：「別什麼都好奇，你以後會知道的。」

「多謝王老哥解惑，剛才王老哥說自己是手藝人，那兒找好位置了嗎？」

王建國嘿嘿道：「早就找好了，傢夥事兒我都準備好了。」

洪康說道：「那好，你我就不打擾王老哥你了，正好可以瞧瞧王老哥的絕活兒！」

「嘿，您捧了。」

王建國走到一處空角落，正好可以對著整條街。

戴上黑色頭繩，旁邊還扎著朵紅花。

他敲鑼打鼓一陣，很快就吸引了大片的人圍觀。

待到人數差不多了，他笑盈盈的轉了一圈，嗓子一亮。

「兄弟我人稱變臉王，多蒙青龍背上兄弟夥兒看得起，獨駕扁舟一葉，在這川江兩岸混碗飯吃，啊，哈哈哈……」

一番開場白下來，圍觀的百姓頓時給面子的鼓起掌來。

他們想看看這人有什麼絕活兒。

王建國不愧是老江湖了，接下來三言兩語就把氣氛炒起來了。

洪康還注意到，有一位巡邏的警察都跑過來看了。

「刷！刷！刷！」

王建國沒什麼其他的遮擋，快速的在臉上一抹。

一張紅臉面具就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手再一抖，紅臉頓時換成了藍臉。

之後，扇子一搖，或者是頭一低，黑臉、黃臉、白臉等各種臉譜面具，就在王建國的臉上不斷湧現，看的圍觀的人都發出一陣高昂的叫好。

洪康也跟著鼓起了掌，心想：「原來是川中變臉的絕活啊！」

不得不說，王建國的表演實在是精彩，尤其是他當著那些觀眾的面變臉，他們都看不出來他是怎麼變的！

不愧是敢在這街頭上就進行的的撂地表演，那可真是有平地摳餅，當面拿賊的本事！！

只是，看了一會兒後，洪康的興緻就沒那麼高了。

一來，他前世什麼表演沒有見過，各種大型晚會上的表演者們，也都是有自己的拿手本事的；二來啊，以洪康的功夫境界，五感遠超常人。

前世關於「川中變臉」的竅門，都已經公開了，分為「抹臉」、「吹臉「、「扯臉「。

憑藉著過人的目力，他很快就發覺了王建國的變臉訣竅。

屬於難度最高、也最複雜的「扯臉」。

洪康注意到，王建國的每張臉譜上都系一把極細微的絲線，絲線則系在衣服的腰帶上，這個地方順手而又不引人注目，在他的假動作的掩護下，一張一張地將它扯下來。

有道是未知才能引發人的探知欲。

當洪康已經看透了他變臉的奧秘後，這場表演對他的吸引力就沒那麼大了。

只是趙心川他還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看，洪康就陪著他一起。

但腦袋已經四處轉悠了。

忽然，一陣鞭炮轟鳴響起。

一座四抬大轎從遠方走來。

有人大喊道：「活觀音來啦！！」

「什麼？活觀音！！」

「讓開，讓開，讓我去摸一下！！」

「……」

一些早就在一旁等著的婦女們，一股腦兒的圍了上去。

洪康抬眼望去：「活觀音？！」

只見四人大轎上有一觀音打扮的人端坐在蓮花台上，他一手拿著玉凈瓶，一手掐著手印。

面露微笑的看著大家。

洪康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活觀音是個男人扮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女人那麼瘋狂？難道現在就有追星族了？？

洪康拉住一位老鄉，詢問這個。

老鄉道：「你肯定是外鄉人吧！」

洪康說道：「何以見得？」

老鄉說道：「那是川劇名角兒，梁素蘭，是個男旦，人稱活觀音，紅的發紫啊！！」

洪康問道：「那這些女人是……？」

老鄉笑道：「這活觀音啊，靈驗的很，聽說女人摸了他腳下的蓮台，準生胖小子。」

「怪不得。」

洪康沒嘲笑說這是什麼封建、落後的愚蠢想法，他們只是按照自己的認知去做，目的不過是為了「宜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