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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之龍虎山大師兄》第200章 肆無忌憚
鼻涕小孩愣住,大叫一聲:「妖怪!」

小孩被他嚇哭了,掩面狂奔,靠近過來的那幾個聽到妖怪二字,瑟瑟發抖,無人敢接近他,都去安慰鼻涕小孩。

鼻涕小孩抱頭蹲在角落,誰的話也不聽,他的心靈尚且無法接受這種感覺,好像是什麼?

像是一隻井底之蛙,常常通過井底觀望天空,發現天空原來是這樣,和咱們井底一樣,巴掌大點地方。

直到有一天,他接觸到莫名的力量,來到了井口,他震驚了,惶恐了,天空怎麼如此廣大?那些高高的凸起是什麼,地上綠色的東西又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星星?一切的一切,他都無法解釋。

井底之蛙會鼓足勇氣的面向嶄新的世界嗎?

也許,那只是人們的一廂情願。

一隻生來便入井的青蛙,何來這份勇氣?

多半是躍回井中,抱緊屬於自己的那份理解,那份認知,在井中生老病死吧。

根生坐在樹下,歪著腦袋,奇怪的看著那群小孩,這應該是和他一般年紀的孩子吧,為什麼彼此差別會這麼大?

他拍拍屁股上的土灰,瞧了眼夕陽,該回去了,不能讓爹擔心。

這時一陣喧囂闖入他的耳膜,根生目光望去,看到幾個劉老爺家裏的佃農,抱怨著自己倒霉,抬著一副擔架。

根生的心跳慢了半拍,追將上去,看到一張蒼白的臉,發黃的布蓋著軀體,一團紅墨混合泥漿在上面暈開。

他睜大眼睛,佃農們瞥了他一眼,有人勉強道:「耕田的時候,老黃牛突然發瘋,回去準備後事吧。」

根生隨同回到屋裏,佃農們憐憫的望著他,誰都沒有說話,誰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三三兩兩都下去了。

……

另一處,蒼老許多的神婆吐出心中一口鬱氣:「劉村長言而有信,此後唯村長馬首是瞻。」

劉村長笑道:「仙姑言重了,咱們一起同心協力,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建設好村子才是重中之重。」

神婆面上笑容不改,心中冷哼一聲,她的威信與日漸減,劉村長的威信與日漸增,早已不是昔年那個神婆。

她都準備安心養老,只是對於始作俑者饒是無法放下,今日終於報仇雪恨,心中頗為爽快。

劉老爺這時道:「不瞞仙姑,有一事相求,我家小兒天資聰穎,腦後有神骨,乃是可造之材。」

神婆微愣,望向劉村長,但見其人含笑不語,「倒也未嘗不可,明日就跟著我學習吧。」

劉老爺笑意盎然,劉村長拍手笑道:「仙姑也是爽快人,侄兒若是學成本事,定然不敢相忘恩情。」

神婆勉強點點頭,她年紀已高,得為自己的後事考慮,若能和兩劉家關係更近一步,確實是個好保障。

劉老爺面目欣悅,縱然神婆這些年威信下降,然而一旦掌握村子內外的鬼神之事,反手就是村內舉足輕重人物。

劉村長亦然歡喜,他和劉老爺沾親帶故,都是一家人,神婆能夠老老實實依他意願,給她個頤養天年倒也不難。

微微含笑,他目前雖然是村內身份最高的人,但依然不會小覷神婆和劉老爺的能耐。

古往今來上位者,從來不是孤身一人,上位者焉何成為眾星捧月的存在,就是因為身旁一群下位者的襯托。

神婆會助他穩定人心,劉老爺則會提供財源,少了任何一人,他都沒有如今的威風。

劉村長舉起酒杯:「心中甚悅,喝一杯,」

旁邊傳來婦人的聲音:「我來給老爺、村長,還有仙姑婆婆斟酒。」

神婆瞥了一眼:「喲,這不是葉寡婦麽,聽說你數年前還和李老根親親我我,怎麼滾到村長床上去了。」

葉寡婦微微尷尬,滿臉嫌棄道:「那個孽障,得罪了仙姑婆婆,理該有此下場。」

李老根散盡家財,兩人之事自然告吹,葉寡婦也過得辛苦,時逢劉村長常來走動,也就順水推舟。

劉老爺打趣道:「老哥老當益壯,寶刀不老,村裏的寡婦有福氣,喝酒喝酒。」

劉村長面不改色,他不惑喪妻,兩個兒子在城裏讀學,如今在村中一手遮天,一顆寂寞的心躁動起來。

也看得明白,人生在世,不就是名利和女人麽?

……

根生掀開沉重的黃布,一條猙獰的傷口出現在眼前。

濺了黃泥的創口上,往內塌陷,一些暗紅的器官隨著呼吸無力蠕動著。

他想喊一句,漲紅了臉,張著嘴巴,卻沒有發出聲音,只能掐著老漢的人中,想要穩住那趨於微弱的呼吸。

「不用忙活了。」虛弱的聲音從口中傳出,根生眼前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跪在床前,盯著老漢。

老漢的手哆嗦著,根生將手掌扶住,放在了自己的腦袋上,李老根一笑:「你這孩子,還是這麼懂事。」

根生將食指比在唇邊,示意李老根不要說話,然而有些話,如果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李老根唏噓不已,道:「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我能給你的就只有這些,粗茶淡飯,襤褸衣裳。」

根生死命搖頭,李老根自嘲一笑:「長得真快,已經到了讀書認字的年紀。」言語過後,笑容更苦,到了這個年紀,他又能做些什麼?一日三餐尚且艱難。

根生咬著嘴唇,感受到名為悲傷的情緒,他不想讓這個男人離開,他想一直和這個男人生活在一起。

李老根目光漸漸渙散:「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感覺你不同尋常,以後肯定是個了不起的孩子,不要聽那些人廢話,就算不能說話,也不妨礙你了不起,只是有點可惜,我等不到那個時候。」

一顆淚水從臉頰上滑落,李老根奮起最後的力量,粗糲沾了泥巴的指肚,拂過根生的臉頰。

「米缸底下有些碎銀,原本是給你存著當學費的,時候到了送你去念書,總不能和我一樣,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怎麼樣,爹還是有點本事吧,識得幾個字,做什麼不好,小孩子也長得快,過些年頭,你大了,成個親,生個大胖小子抱一抱,男女無所謂,爹不在乎這個,一輩子就夠了,咱家窮,但不偷不搶,其實你以前還小的時候,也闊過,差點給你找個娘,都是命,命裡有時……」李老根絮絮叨叨說著,漸漸顛三倒四,含糊不清。

根生髮不出聲音,只是有些嗚咽響起,震動著李老根的心靈。

他用自己一個普通農人的腦袋想著,在即將步入另一個世界之前,究竟還有什麼放不下。

這個答案,太簡單了。

看著低泣的根生,他眉頭緊緊皺著,忽然生出一些莫名的情緒,人生已經走到終點,或許並不美好,卻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如此脆弱。

於是梗了身軀,駝下的脊背像一座崎絕的山峰,聲音如同遙遠的天上飄來,輕柔而堅決,說出了一個父親對孩子最後的話,也是一個男人在這世間最後的存留。

「不要哭,從來沒見你哭過,娃兒,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飛吧,要往高處飛,你要飛得比這村子裏的人高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你要飛得比所有人都高!在你沒有那麼高之前,你不要回來,當你飛到高遠的天空,你也不必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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