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知道他其實是個字都認不全的傻子，而她看起來比他小了那麼多歲，卻已經會寫那麼多字。

想起小時候的種種，晉容予既不願意承認那個像小乞丐一樣的孩子是他，又眷戀那個時候的他可以認識像天使一樣的小女孩。

他靠著她給的那一萬元活了下來，他最終選擇福利院，他想下次和她再見面的時候，可以是個乾乾淨淨的樣子，可惜他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到了福利院之後，他有了上學的機會，也認識了很多字，他把小女孩給他的那些紙條都貼在了一本本子上，每天努力學習更多的字，然後一點一點地讀懂她給他的紙條，靠著這些堅持了下來。

晉容予靠著小盒子的本子，上面都是小女孩給他的紙條，這麼多年過去了，字跡早就已經淡化，但是他可以把每一張紙條上對應的話都記住。

後來，怕自己忘記，他又換了新的本子，把原來本子上的字都抄了下來，經年累月之後，他可以清楚地背出每一張紙條上的字。

「弟弟，蛋糕有點甜，吃完記得漱口喔，就是喝口水，然後在嘴裏咕嚕咕嚕地冒泡兒，再吐掉，這樣不容易生蛀牙。媽媽說，蛀牙會很疼的。」

晉容予在底下回了一句：「好。」

「外公用草給我做了兩隻小蜻蜓，特別好看，我留一隻給蘇哥哥，剩下的這隻我留給你，弟弟，希望你看到竹蜻蜓的時候可以和我一樣開心。」

晉容予每一張紙下面都有回復，是他認清楚字之後，認認真真，好像練習書法一樣地回復。

晉容予寫著：「我不是弟弟，我年紀應該比你大，如果可以，下次希望你可以也喊我哥哥。」

這樣的回復在每一張紙條的下面都有，晉容予認認真真地回復了每一張紙條。

黎城真的好大，大到他一直都找不到她的影子，後來偶然間的一次機會，他看到了街對面一個從車裏下來的小女孩，她穿了一件藍色的連衣裙，陽光下閃爍著波光粼粼的亮片。

她在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牽手下，進了那家看起來非常豪華的店，他就躲在暗處看著她，天好冷，他感覺自己的腿已經凍的沒有什麼知覺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溫度很高，後來……後台他也記得不太清楚了，他隱隱約約間看到她從裏面慌慌張張地跑出來，然後一輛車沖了過來。

「砰」一聲。

他跑了好久，衝過去看到了倒在血泊裡的小天使，他用盡全力想要抱著她去醫院，可是他沒有力氣，他好像也昏迷過去了，就倒在了她的身邊。

即便是到了現在，晉容予還是不確定那到底是他的一個夢，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但是這個場景午夜夢回的時候，總是會出現在他的夢境裏。

一遍一遍地折磨著他。

他問過福利院的院長，卻什麼答案都沒有得到，甚至知道他偷偷跑出去後，福利院的人就把晉容予看得牢牢的，除了上學的時間，其他時間都不讓他出福利院的門，就怕他又在冰天雪地凍暈在路上的時候，沒有人出手救他。

後來福利院搬家，他遠離了這個片區，再也沒有遇到了小女孩，這也成了晉容予的一個心結。

長大後的晉容予試著去找過那個小女孩，去了楓園山莊，他只知道當年他在的那戶人家姓蘇。

他託人去查了蘇家，卻發現如今的蘇家女主人不是當年的女主人，而是原配的妹妹。

至於小女孩口中的蘇哥哥，或許就是如今已經消失了的蘇家原配之子蘇岸。

找不到蘇岸，他就找不到那個小女孩的蹤跡，甚至於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救命恩人的名字是什麼，這讓晉容予越來越不喜歡黎城。

內心深處，卻又把黎城當成了自己的第一故鄉，如今他回來了，剛回來的第一天，老天爺還給了他一個新的機會，重新見到了那個小女孩。

今天看到了賀桑桑，他就想到了那個小女孩，她們的眼睛真的太像太像了，就好像是一個模子放大的，他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證據就可以證明。

賀桑桑，就是小時候幫助過他的小女孩。

如今的他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乞丐了，他可以給她任何她想要的東西，可是她卻成了薑遇的妻子，這讓晉容予的心裏就跟被成百上千根針扎了一樣疼，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卻已經沒有任何機會。

薑遇的名字。

即便是他在京北市也聽說過。

少年天才，商界奇才，運籌帷幄的本事讓那些縱橫商海好多年的老狐狸們都心生忌憚。

他和賀家千金結婚的消息，更是在圈子裏捲起了很大的波動，那些企圖攀附薑家的人都失望了。

賀家是誰？

那個百年大家族……隨便一個人出來都能夠吊打那些貪生怕死的老狐狸。

被賀家的人寵大的小公主，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別人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到達的終點，這也註定了她的人生軌跡，永遠都是暢通無阻的。

可惜當時的晉容予對賀家、薑家的任何人都沒有興趣，也沒有去看過賀桑桑的照片。

他開始後悔了……

如果他能夠早一點看到照片，或者是早一點回到黎城，或許，或許他們之間還有其他的可能。

在晉容予後悔的這個時候，賀桑桑也從睡夢中驚醒，一旁的薑遇當即跟著醒來，看到她大喘氣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做噩夢了。

薑遇把她抱在懷裏輕聲地哄著，拍著她的後背緩緩地說道，「別怕，只是噩夢而已。」

賀桑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夢到小時候的事情，她把自己和那個小男孩的事情說給了薑遇聽，她還說了自己的猜測。

「今天，我看到晉初年的小叔，他的眼睛和那個弟弟一模一樣，恍惚間我以為看到了長大版的他。」

「阿遇，你說有沒有可能……」

賀桑桑緊緊地攥住薑遇睡衣的袖子，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薑遇安撫著她的情緒，「我馬上讓人去查，如果他真的受了你這麼多的幫助。」

他不覺得晉容予的身上有「感恩」的元素在，也不是他對晉容予抱有偏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