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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163 阿衡,你瘋了?!
「無雙,你莫要跟著外面那些人胡說,平白壞他人名聲。」衡玉聲音雖輕,卻認真地道。

「怎會是胡說呢?」裴無雙奇異地看著她:「阿衡,你該不會放著這麼好的一個童養婿不要吧?」

衡玉看向她,神情難得如此一絲不苟:「韶言就是韶言,非是拿來供人挑挑揀揀的什麼童養婿。」

她如此神態,叫裴無雙微微一愣:「他果真不是麽?」

「從來都不是。」衡玉道:「所謂童養婿,起初不過是一些紈絝子弟暗中拿來打趣韶言的說辭而已,只是後來以訛傳訛,才傳得愈發離譜了。」

裴無雙微嘆氣:「你如此認真地解釋……看來是當真對他沒有絲毫想法了?」

「我一直將他看作家人。」衡玉道:「且自古以來,童養媳既為糟粕,童養婿亦是,此等不公之事,無關男女,從來都不是可以拿來隨口打趣之事。」

「阿衡,你說得這些我倒也聽懂了……」裴無雙想了想,道:「可我見韶言郎君對此似乎並不忌諱……你待他如家人,可他待你卻未必如此吧?你若單因不想坐實這童養夫的流言,便先入為主,從而不考慮家人之外的其他可能,待他是否也有些不公呢?」

「讓他一生都成為別人的附屬品,方是最大的不公。」衡玉垂眸吃了口溫茶,才接著道:「感情之事吧,它本就玄之又玄,根本沒有道理可講,如若勉強為之,於我於他才更是不公。」

見她一絲猶豫搖擺都無,顯然是從未動過其他心思,裴無雙隻覺心中那極為登對的一對璧人,此時被正主從中生生劈開了,叫她撲了個空,遂只能哀嘆道:「韶言郎君這樣好,樣貌性情,都實為世間少見,你怎偏就不喜歡呢?」

「正因他好,所以才值得同樣全心全意待他之人與之相配啊。若就這麼砸在我這不知領情之人手中,豈不暴殄天物?」衡玉笑問道:「你家中也曾試過要給你議親吧,你連了解對方都不願了解,難道是因他們不夠好嗎?」

「自然不是。」裴無雙捧著茶盞道:「不過那是因我心有所屬,咱們豈能一樣?」

「就算我心無所屬,卻也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衡玉放下茶盞,隨手拿起一顆桂圓捏碎了剝著,邊道:「緣分是說不清的,有些人你第一次瞧見時,便註定了會成為好友,乃至成為家人,唯獨做不成挽手白頭之人。」

「這話我倒贊成……想我頭一回見著他時,雖然此前不知心儀他人是何感覺,但那一瞬間便也清楚了。」

裴無雙說著,也擱下茶盞,托腮嘆息。

她頭一回這麼看好的一對兒,本以為可以撿現成兒的糖,沒成想全是碎瓷渣。

她有心想嘆一句「可憐的韶言郎君」,然而轉念一想好友方才的話——這世上童養媳才是多數,那些才是真正的可憐人。

而如韶言郎君這般甘願付出了真心的,若說他可憐,反倒是看輕了他的心意。

因為她清楚給出真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相較於許多人渾渾噩噩懵懵懂懂便談婚論嫁,連喜歡是什麼滋味都不曾試過,能早早遇到那樣一個值得喜歡的人,是歡喜的,也是幸運的。

她不會後悔,當然也並不可憐。

「去年離開京師之前,我便在想著,可有什麼法子可以消除這些傳言。」衡玉思索著道:「待此次回京後,我會去同長公主殿下說明此事,看看能否商議出個可行的法子來——」

這些年來她雖是不在意這些傳言,卻也並非是任由它們肆虐的,只是眾口難堵,的確沒有什麼好辦法。

人總是對脫離常態的新鮮事物有著格外強烈的興趣,一旦聽著了,不管真假,都喜歡先傳上一傳。

「這還不簡單?」裴無雙道:「男婚女嫁,各走一邊,這謠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嘛。」

「這主意自然都想得到。」衡玉道:「然而八字都沒一撇,如何婚,嫁予誰呢?總不能單為了破除謠言,便盲目嫁娶吧,如此豈不是反失了輕重先後麽。」

裴無雙思忖著,點了點頭:「倒也是這麼個道理……」

然而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眼神忽然一變,盯著衡玉問:「不對,你方才說什麼?」

衡玉看向她:「什麼?」

「上一句,不對……上上上一句!」裴無雙突然收起了托腮的手,如同發現了驚天秘密一般:「你方才說……就算你心無所屬!什麼叫做『就算』?!」

衡玉眼神複雜地看著好友。

說她遲鈍吧,她倒也覺出不對來了。

可若說她敏銳吧,這都繞了八百圈兒了……此種感覺就好似是,三皇五帝已歸塵土,諸子百家鼎沸之聲已消匿於歷史長河裡,秦皇手中利劍已然蕩平天下,她才曉得突然掩口驚呼一聲——什麼,盤古開天地了?!

「你默認了!」裴無雙指著衡玉,瞪大眼睛道:「你……你有心上人了!」

相比她的激動,衡玉將桂圓肉送入口中,很是坦然地道:「心上人這種東西,有或沒有都很平常,哪裡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

「你快說是誰!」裴無雙一把抓住衡玉還要剝桂圓的手,眼神熱切地道:「等等,先讓我猜一猜,看我猜得準是不準……你給些提示,且說我認得不認得?」

衡玉如實點頭:「認得。」

裴無雙頓時更激動了:「那……在不在此次要赴京的眾人當中?」

衡玉將甜絲絲的桂圓肉咽下,再次點頭:「在。」

「等等……」裴無雙忽然臉色一正,肅然道:「先說好,該不會是印海吧?」

衡玉笑微微地看著她,關切詢問道:「你腦子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好得很。」裴無雙「嘿」地笑了一聲,很快又恢復了興奮之色,情緒切換迅速而流暢:「那讓我好好想想……嗯……」

她一隻手指快速地點著下頜,像是在腦海中過濾著人選,而後眼睛一亮:「嚴軍醫對不對?上次我見你二人單獨說話來著!」

衡玉:「……你是真沒人可猜了是嗎?」

她不記得自己何時與嚴明單獨說話被這廝瞧見了,但她每每與嚴軍醫私下相談,不是在說蕭牧的恢復狀況,便是入京後的事了。

「不是啊?那……」裴無雙凝神皺眉片刻,眼神忽然一變:「那是……王副將?!」

衡玉默默望向房頂。

是她也藏得太深嗎?

還是說,怪蕭景時站得不夠高,不能叫人一眼便瞧見?

「當真是王副將?」裴無雙的興奮儼然已成了擔憂:「便是連顧姐姐都說了,那就塊鐵疙瘩!且是個腦子裡隻裝著建功立業的鐵疙瘩!阿衡,你聽我說,這件事……」

衡玉連忙抬手示意她停下:「你但凡往個稍微正常點的方向猜一猜呢?」

且她這哪裡是猜,根本是在挨個兒試吧?

「也不對?」裴無雙半是鬆口氣,半是疑惑:「那還能是誰?總不能是那些小兵或老男人吧……可那些人我也不算認得啊。」

見她彷彿已猜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衡玉已然有些開始懷疑人生:「有沒有可能,你還漏掉了一個?」

「誰啊?」裴無雙皺了下眉,與衡玉對視片刻後,忽然瞪大了眼睛,受驚般「噌」地一下站起了身來。

「你……你別說是……是蕭侯吧?!」裴無雙磕磕絆絆地問,一瞬不瞬地盯著衡玉。

衡玉眨了下眼睛:「為何不能是他?」

裴無雙呼吸一窒,眼珠子瞪得險些快要掉出來:「阿衡,你瘋了?!」

她抬起手胡亂比劃起來,逐漸語無倫次:「這就是你所說的『稍微正常點的方向』?這究竟哪裡正常了!這方向都……都往九重天去了!」

「哪裡不正常了?」衡玉托腮,語氣閑適又透著一絲認真:「他是赫赫有名、得萬民敬仰的蕭將軍,有智謀有擔當重承諾,往遠處說,他心繫蒼生,以天下為先。著眼於細微處,他憐憫弱者,可共情弱者,大到遭受不公的女子,小到一隻貓兒……」

少女說著說著,眼角眉梢唇邊便都有了絲絲笑意,聲音輕輕卻滿含歡喜自洽:「且他又生得如此好看,喜歡上這樣好的人,可謂是再正常不過了吧。」

「你也知道蕭侯是如你所言那般了!那你還敢……」裴無雙的神色依舊震驚無比,又透著一絲敬畏與虔誠:「我父親私下都說,如蕭侯這般者,數十年數百年也只能現世這麼一回罷了……那已不是凡人了!按說咱們隻應遠觀敬奉才是的!」

「你這是褻瀆神明啊……阿衡!」裴無雙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觸怒什麼。

看到她這副模樣,衡玉忽覺那個困擾了她很久的問題有了答案。

她就說,蕭景時這般好的一個人,怎會沒有成群結隊的大小娘子在後面追著,合著竟是都打從心眼兒裡拿他當神明供奉起來,全然不敢有邪念?

「我就說麽,此等好事怎還輪得到我,原來根兒在這裡呢。」衡玉後知後覺地緩緩點頭道:「我這倒是膽大者居上了。」

「還真是……你還真敢往下想啊!」裴無雙面容變幻了好一陣兒,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來來回回圍著衡玉轉了好幾圈兒。

待轉到最後一圈時,稍稍平復了的裴無雙將一隻手按在了衡玉的左肩處,拿極欽佩的語氣道:「阿衡,我一貫知曉你夠大膽,卻未曾想到你竟大膽到如此地步……」

衡玉:「承讓。」

裴無雙頓了片刻後,又道:「說句實話,我倒也真想看看蕭侯這尊大佛被拉下雲端是什麼模樣來著……此道雖艱,卻也希望你能持之以恆堅持到底,好叫我有生之年能夠開一開眼。」

衡玉轉頭看向站在她身後的人:「什麼叫拉下雲端?莫非我是擾他修行的魔物不成?」

「咳,自然不是,你若當真能渡得蕭侯開了竅,那便是救苦救難的女菩薩了!是全營洲城的恩人!」裴無雙拿寄予眾望的語氣道:「阿衡,我與北地父老鄉親能否開得了這份眼界,便全靠你了。」

衡玉點頭:「當儘力而為。」

「那你打算何時動手?」裴無雙迫不及待地問:「何時同蕭侯表明心跡?」

「我為何要先表明。」衡玉悠悠然去倒茶:「我要等他先說。」

裴無雙聞言將一隻手覆在她額頭上:「阿衡,你也沒發燒,說得什麼胡話?」

便是守株待兔卻也要分對象的啊!

那麼大一個蕭侯,怎麼可能自己送上門來?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衡玉輕輕吹了吹茶,神色愉悅輕鬆。

……

將一切收拾妥當之後,衡玉等人出了驛館。

驛館外,車馬皆已備妥。

衡玉此番先行回京,本就有於表面避嫌之意,故而蕭夫人並未出來親自相送,只差了春卷出面。

翠槐打起車簾,衡玉踩著腳踏上了馬車。

跟在她身後的顧聽南臨轉身離去之際,朝著坐在王敬勇腳邊的小黑影子「嘬嘬」了兩聲。

小黑狗聞聲立刻搖著尾巴朝她跑過去。

跑到一半,便被一隻大手撈起。

王敬勇將狗子抱進懷裡,微皺眉看著走過來的顧聽南——帶又帶不了,逗又逗得歡。

「傻狗,要好好聽你爹爹的話啊……」顧聽南抬手揉著狗腦袋,玩笑著道。

陽光下,女子的五指白皙,並不算細嫩,卻骨節纖長。

王敬勇看著那隻湊在他懷中揉狗頭的手,心莫名快跳了兩下,而後便立時移開視線。

「我先走一步,你們倆好好保重。」顧聽南將手收回,笑著道。

「嗯,你也……」王敬勇勉強看向她,話到嘴邊一頓:「你走好。」

顧聽南笑了一聲——這人怎麼處處和正常人不一樣?

「莫要誤了晚間投宿的時辰。」王敬勇正色提醒道。

「就走了。」顧聽南又揉了下狗頭,而後笑著轉身上了車。

韶言與王敬勇行禮罷,上了前頭那輛馬車。

一行人馬就此啟程,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王敬勇站在原處目送了片刻,轉身回了驛館。

而他前腳剛跨進驛館內,後腳便有幾名小兵低聲交談了起來。

「方才那畫面,你們有沒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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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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