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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126 將軍被入贅了
內室裡嚴明方才聽到外面動靜,已知是何人到了,此時見到白神醫便激動不已:「……您便是白神醫?!」

營洲前往青牛山來回至少需二十日,而將軍至多還能撐兩日,他原本已覺無望了,可半個時辰前卻忽然得到消息……說是白神醫到了!

這忽然出現的變故與轉機,讓他一日間經歷了大落又大起!

看向那被一群人擁簇著走進來的老和尚,一直守在床邊紅了眼睛的蕭夫人也忙迎上前。

「夫人,這位便是我方才同您說的白神醫!」嚴明露出喜色:「將軍有救了!」

蕭夫人忙道:「那便有勞神醫了!」

「你們一個個地將我架這麼高作甚?什麼就叫有救了?」看著激動的眾人,白神醫嘆氣道:「人都還沒看一眼呢……」

「是,那請您快替景時看一看!」蕭夫人側身讓到一旁。

白神醫隱約瞧見了榻上之人的側顏,隨口問道:「瞧著年紀輕輕的,得的是什麼病啊?」

「非是患病,是中毒。」嚴明在旁道:「一種極罕見的奇毒。」

「奇毒?」白神醫眉頭一跳,指向榻上之人:「他是什麼人?」

「?」蕭夫人聽得困惑。

不知是中毒也就罷了,怎連身份都沒弄清?這神醫該不是被打昏了擄來的吧?

嚴軍師解釋道:「我家將軍乃營洲節度使,定北侯蕭牧——」

「定北侯?!」白神醫立時大驚。

他就說,看這架勢不大像是個尋常的將軍!

「可我這一路來,怎未曾聽說過定北侯中毒的消息!」

嚴軍師道:「侯爺肩負邊境安定之重任,不同於常人,此等消息自然也不可能走漏出去。」

白神醫聽得臉色幾度變幻。

可已經「走漏」給他了,那……之後要怎麼收場?

本以為進了富貴窩,孰料卻是修羅場!

已置身修羅場的白神醫,心情複雜地來到榻邊,先查看起了蕭牧的情況。

待把脈罷,微微一驚道:「竟是浸骨散……」

聽他很快道出了此毒的來頭,眾人看向他的神態愈發倚重。

「此毒陰邪至極……他分明中毒已久,你們怎麼也不早點給他解了!」白神醫轉頭看向嚴明等人。

眾人:「……」

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他們不想解?

「是在下醫術淺薄,不知解法,只能儘力壓製拖延……」嚴明目含希冀:「神醫既一眼便能辨出此毒,想來必有解法!」

「早些時候可能還好說,可他如今這模樣……」白神醫看向雙眸緊閉的蕭牧,搖頭道:「難啊。」

難?

那便是還有得解了?

嚴明深深施禮:「懇求神醫能夠儘力施救!」

蕭夫人亦出言請求,並道:「……無論結果如何,定北侯府必然都會銘記神醫恩情!」

「師侄,咱們佛門中人,最該心懷悲憫,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白神醫聽得瞪眼:「那我總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換吧?」

眾人聽得愣住,印海不禁問:「總不能這解藥的藥引……是師侄的性命不成?」

「雖不是,卻也算是了!我此前立誓不再行醫,那可是發了毒誓的!」

一直只是聽著的衡玉此時開了口:「我隱約記起幼時曾聽您提起過此事,您之所以不願再行醫,是因多年前您未能將一位已至彌留之際的病人救回,便遭了那家人打罵報復,並四處傳揚您是害人的庸醫,最後甚至還鬧上了公堂,您為此受了諸多誤解與煎熬。」

她看著白神醫,道:「您因寒了心,認為這世上有許多人不值得相救。可您起初既選擇成為醫者,所報必是救人之心,您既有此仁心,又豈會忍心看著——」

「不不,你想岔了!」白神醫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我之所以選擇習醫術,和出家一樣,都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什麼醫者仁心?此等謠言可造不得啊!」

王敬勇聽得已急出了汗來,繃緊了面容,聲音冷硬地道:「我家侯爺之安危關乎北地安定,侯爺若是出事了,整個北地都要跟著陪葬!」

他說話間,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長劍。

白神醫看得眼皮直跳。

這「陪葬」二字分明是在威脅他吧?!

「敬勇慎言,不可對神醫無禮。」嚴軍師出言呵斥了一句。

衡玉捕捉到了白神醫那一絲隱約動搖的神態。

嗯……或還真就得王副將來呢?

但考慮到穩妥與體面,或還是得給人找個台階才行……

白神醫拿餘光瞥到那位冷麵神的手不甚情願地從劍鞘上拿開後,又垂在身側握成了拳,拳頭之上青筋暴起——

恰是此時,女孩子忽然問他:「白爺爺立誓不再行醫是哪一年?」

白神醫盡量鎮定地道:「有十年了。」

「可八年前我與阿翁在您家中小住時,我偶染風寒,您不是還曾替我開藥醫治過?且臨別時,您似還給了我阿翁一張調理身體的方子來著——」

衡玉道:「有此先例在,您如今仍這般康健,可見那誓也並算不得靈驗。或者說上蒼有眼,是功是過,諸天神佛自有分辨,您說對不對?」

「這……」白神醫面色變了變,下意識地道:「我與晴寒那老貨交情如此,親如家人,自家人的事,怎能說是行醫呢?自家人和外人總歸是不同的!」

聽罷這句,蕭夫人張了張嘴,一時甚至不知該將重點放在哪裏。

衡玉已立即道:「那便好說了,想我與侯爺也是親如家人的。如此說來,那白爺爺與侯爺也算半個家人了不是?」

「……」白神醫一時沒吭聲,顯然是被牽強到了。

見分量不夠,衡玉忙補道:「實則我與侯爺情投意合,已在準備議親之事,他是我未來夫婿!」

四下登時一靜。

眾人:「?!」

「你這女娃娃該不是在糊弄我吧!」白神醫狐疑地看著衡玉。

衡玉反過來不解地看著他:「豈有姑娘家會拿自己的清譽來糊弄人?」

到底這位老爺子不問俗事已久,連她還活著都不知曉,又豈知她身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所謂清譽了——

白神醫將信將疑:「那也不能這麼算的,你們成親不成親與我有甚乾係,你都從吉家嫁出去了,我還管你作何……」

衡玉聽得頭疼起來。

這台階就這麼難鋪嗎?

不如還是讓王副將來吧——

累了,隨便吧。

衡玉正要放棄間,只聽身側的蕭夫人忽然開了口:「神醫有所不知,我家景時,他是要入贅吉家的!」

四下再次一靜。

印海輕「嘶」了口氣——還得是夫人……

王敬勇則赫然瞪大了眼睛,拳頭握得更緊了。

將軍這就要被入贅了?!

無妨……只是權宜之計,不必當真!

衡玉默默看向床榻上的蕭牧。

總覺得再這麼胡謅下去,不用神醫出手,他恐怕也能坐起來了……

蕭夫人繼續道:「神醫可別不信,景時他父親便是贅婿,他是隨了我這個當娘的姓!在我們家中……入贅那是祖傳的規矩!」

怎會有如此離譜的祖傳規矩?

白神醫神色困惑,但見蕭夫人一臉熱切,看向衡玉那過於喜愛的熾熱眼神也不似作假……

片刻後,到底是道:「……話可說在前頭,我可不能保證一定醫得好他。」

眾人大鬆一口氣。

「神醫儘力而為即可!」嚴明再次施禮。

白神醫嘆氣道:「行了,都先出去吧,人多嘈雜,靜不下心來……」

見嚴明也要隨眾人一同出去,他又點名道:「你是軍醫對吧?留下來打下手。」

嚴明忙應「是」,心中又多了些欽佩。

行醫者,尤其是此等懷有秘技的神醫,行醫時多會忌諱有其他醫者在場——

而這位白神醫卻是毫不在意自己的秘技被人偷學了去,可見心胸品性。

然而接下來——

「內關穴……內關穴是在這兒吧?」

「脈微昏虛,應瀉熱……不不,應先固脫!得扎這裏……」

「扎偏了扎偏了……我這眼花得有些厲害,還是你來撚針……」

「……」

嚴明這廂於內室心驚膽戰,懷疑人生之際,等在外堂的蕭夫人也沒閑著。

「阿衡,方才真是多虧了你,不過倒也委屈你了……」蕭夫人握著衡玉的手,愧疚又感激地道:「你放心,等那臭小子的毒解了,我定讓他給伱個說法。」

她這「說法」二字講得隱晦,衡玉口中道著「伯母不必在意」,心中則覺得,回頭蕭牧不找她來討說法就算好的了,到底這瞎話是她自個兒起的頭。

如果他能平安醒轉的話——

只要他能平安醒來,這些小小之事都不值一提。

衡玉看向那道垂下的青竹簾。

等待的時間總是煎熬的。

也為了暫時移開些注意力,她此時才顧得上向印海問道:「印副將,話說回來,此番是怎麼這麼快尋到神醫的?」

「這個麽……」印海將大致經過道明:「大約是我這師侄被掃地出門,有意前來投奔於我,於是一路打聽我的消息,恰被派出去的人留意到了——」

聽到有人在打聽自家副將軍,幾人不免要多留意幾眼,一眼瞧過去就覺得那乞討、哦不,化緣的老和尚有些眼熟,再悄悄打開畫像一對照……好麽,這是撞到手裏來了!

他們稍加透露了身份,請對方吃了頓飯,人就黏上他們了,死活要隨他們去尋印副將——

準備好的黑布袋根本用不上不說,一路上對方反過來時刻緊盯著他們,倒生怕他們將他落下了……

怎麼說呢,就……挺顛倒的。

反正就這麼將人領回來了!

衡玉聽罷,腦海中響起一道聲音——神醫這般經歷,不正是那傳聞中的大冤種嗎?

但,只能體面地道一句:「或許……這就是機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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