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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146 將他拿下,更為靠譜
印海聽得那四字便眉頭一跳:「將軍好端端地,忽然提這可怖之言作何?」

嚴軍師聞言笑問:「你可是出家人,按說不該無怖無懼嗎?既覺可怖,未嘗不是念起啊……」

「我與她有何念可起?」印海不以為然地靠在椅背上,笑得十分舒心:「此去京師,終於可得耳邊清靜了。」

「只怕你到時反要不習慣這清靜咯。」嚴軍師笑著搖頭。

蕭牧也笑了笑,未有再多言。

幾人這廂飲酒閑談,衡玉那邊,也正與人圍爐吃酒。

客院書房裡,衡玉讓人擺了桌酒菜,對面盤腿坐著的是程平。

酒已喝得差不多了,衡玉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遞了過去。

「何物?」程平戒備地看著她。

女孩子笑眼彎彎:「解藥啊。」

程平狐疑地接過,打開來看,眉頭不禁一跳:「這不就是顆杏仁糖兒嗎!」

「本來也沒給您下毒啊。」衡玉將雙肘落在身前的幾案上,笑著說道。

「騙誰呢?那日我分明腹痛難忍!」

衡玉:「瀉藥當然會讓人腹痛——」

程平嘴角一抽。

「平叔。」衡玉笑著道:「其實您早就發現了吧,自己並未中毒,只是陪我演著玩兒呢,對吧?」

程平冷笑一聲:「想多了吧你。」

說著,將那顆「解藥」便塞進了嘴裡,旋即嫌棄皺眉,甜得實在膩人。

衡玉替他倒了盞酒,遞過去:「吃杯酒解解膩……」

程平接過灌了下去,拿起筷子去夾菜,邊問道:「明日什麼時辰動身?」

「一早就要走了。」衡玉笑著答。

女孩子一直是笑盈盈的,程平將一塊魚肉送進嘴裡,咀嚼的動作微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抬眼看她:「為何今晚給我『解藥』?」

「當然是因為我要走了啊,總得叫您安心不是。」衡玉又替他斟酒,邊道:「我走後,平叔若想離開營洲,那便盡可離開。若不想走,或暫時不確定往何處去,便去城南的宅子裡住下,全當做個管事,此事我已和吉吉說過了。」

程平聽得皺眉:「你走,我留?」

衡玉不由看向他。

對上女孩子隱有些不解的眼神,程平神情一滯,旋即豎起眉毛問:「那我的賣身契怎麼辦!當初不是說好的賣身三年?」

「現如今情況有變啊,立契時我也未想到,這麼快便能有了明朗的線索……」衡玉笑著道:「賣身契之事,待過了三年便自動作廢了,平叔不必擔心。」

「說得好聽,萬一我前腳剛走,你後腳便去告官,治我個私逃之罪,我要何處說理去!」

衡玉呆了呆:「我是這種人麽?」

「你說呢?」程平皺眉反問。

「……」衡玉輕咳一聲。

行吧,這的確也像是她能幹得出來的事。

「那我待會兒讓翠槐將那賣身契找出來,還給您。」

程平的眉皺得更深了:「我怎麼知道是不是假的?你肚子裡究竟打得什麼主意,我可是一次都沒猜準過!」

衡玉眨了眨眼睛。

「平叔——」她問:「您該不是想與我一同回京城吧?」

「……我可沒這麼說!」程平瞪眼,伸手去端酒,並不看她。

「可京城很危險的。」衡玉拿對小孩子說話般的語氣輕聲講道。

程平冷笑:「當初你逼我上賊船時,怎麼不提危險不危險?」

「那不一樣嘛。」衡玉很坦誠地道:「人相處得久了,總是會有感情的,如今我將平叔看作可親的長輩,自是做不到如從前那般隻為自己方便了。」

「你也知道你從前……」程平諷刺到一半,神色微微一怔,再開口時,聲音就低了許多:「這是要換個法子哄我幹活兒了……」

說罷,站起了身來。

「您不喝啦?」

「還喝什麼,一早就要動身,回去睡覺了。」程平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衡玉嘴角微彎,看著他的背影,道:「平叔,三年之後,待契約作廢罷——」

「怎麼?」程平停下腳步,皺眉問。

身後傳來女孩子帶笑的聲音:「到時我給您養老唄?」

程平「嘁」了一聲,頭也沒回地道:「我可消受不起。」

說著,推門走了出去。

跨出門檻的一瞬,一貫無甚表情的臉上卻多了絲笑意。

翠槐好奇地看著他。

程平猛地將笑意一收,抬手指向院中的一株桃樹:「這樹……要開花了吧?」

「啊?」翠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應當……是吧?」

程平點了點頭,面無表情道了句「嗯,挺好」,便快步離去了。

翠槐多看了兩眼他的背影,隨後進了書房裡侍奉。

……

次日清早,侯府大門外,車馬皆已準備妥當。

衡玉與蕭牧,及蕭夫人等人一同自府內走出來時,前來送行的吉吉等人早已等在了外面。

「姑娘!」

見衡玉出來,吉吉便快步迎了上去。

「怎來得這樣早?」衡玉握住她冰涼的手指。

「怕趕不及送姑娘……」吉吉眼中包著滿滿的淚,偏又強忍著沒掉下來。

衡玉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尖。

該說的,該告別,私下都已經說了許多遍,此時已無需多言了。

蘇蓮娘,佳鳶和妙娘子也都來了,二人朝蕭牧和蕭夫人行禮罷,也都上前同衡玉說著話。

顧聽南也在,只是卻是站在衡玉身邊,身上背了隻包袱。

一旁的王敬勇看了一眼她肩上的包袱。

「怎不見無雙?」衡玉納罕地問。

不是說好了來送她的嗎?

雖然也不見得就一定是為了送她——

但正因此,人沒來,才顯得奇怪。

印海的視線也似有若無地在眾人間掃了一遍。

「這倒不知,許是晚了吧?」佳鳶往遠處看了一眼,道:「應是趕不及了。」

衡玉點頭:「待回頭見著了她,幫我替她說一聲,待她何時回京再見。」

要動身的不止她一個,時辰和一日的路程是定好了的,等是不能等了。

不過早兩日也都在妙娘子的鋪子裡聚過一遭了,告別的話也說罷了。

佳鳶幾人都點了頭,又各自說了一番珍重之言。

衡玉轉頭看向蕭牧:「伯母,侯爺,咱們動身吧。」

蕭夫人望著她含笑點頭,由春卷扶著上了馬車。

衡玉也待要上馬車之際,蔣媒官忽然又上前抓住了她的手,目光殷切地道:「衡丫頭,可萬萬要記得我的叮囑才行啊!」

她的差事還未完成,暫時是不能回京的,哪怕有些利害關係大家心知肚明,但蕭牧與朝廷未真正撕破臉之前,一切都還須照常維繫。

所以,於蔣媒官而言,唯有衡玉將蕭牧早日拿下,她方才能脫離苦海回京去!

衡玉勉強笑著點頭:「記下了,蔣姑姑回吧。」

今日天色未亮,蔣媒官便跑去了她房中,門窗一關,同她露出了真面目來——

那些原形畢露之言,至今還在她腦子裡徘徊著。

『衡丫頭,我能不能回京,就看你的了!』

『蕭侯待你有別於其他人,這女追男隔層紗,又有蕭夫人相助,你若有心將他拿下,可是再輕易不過了!』

『再不然……待到了京師,你給他牽個線?看看哪家姑娘有戲?』

『……』

衡玉聽到最後,隻覺得好像還是前頭那個法子……更為靠譜一些。

顧聽南與她一同上了馬車,笑著道:「小玉兒,說來不怕你笑話,我且還是第一回離開營洲呢,更不必提是去京師這麼遠的地方了。」

她此番去京城,是有著出去走走的想法,當然,更要緊的是去吉家看望多年未見的好友——阿衡的嫂嫂喻氏就快要生產了。

「營洲也很好。」馬車緩緩出了定北侯府所在的長街,衡玉撩開車簾往後方看去,「春日初始,我還未真正見到營洲的春呢。」

以後還有機會吧?

竟是誰也說不定。

而目送著她的馬車遠去,吉吉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同樣擔心自家將軍的大柱,在旁手忙腳亂地安慰著:「……以後咱們也能去京城看吉姑娘的!」

「不過是陪姑娘來趟北地,我怎麼就將自己折在這兒了啊!」吉吉哭得不能自已,恍若隔世般道。

現下回想起來,真就跟做夢似得!

她怎麼就嫁人了呀!

聽妻子語氣裡隱隱有懊悔之意,大柱頗心驚膽戰,趕忙又安撫一番。

看著這一幕,妙娘子幾人都忍不住笑了。

又說了會兒話之後,幾人便都各自離去了。

拉著她們的手,將她們帶到陽光下的吉姑娘走了,而她們各自的日子都還要好好地繼續。

「裴姑娘還未見過來,倒是稀奇了……別是遇到什麼事了吧?」與柳荀一同離開的路上,妙娘子說道。

「裴刺史昨日還前來侯府拜訪了侯爺,客氣地說要替侯爺餞別,只是被侯爺婉拒了……裴家,應不會有什麼事。」柳荀思忖著道:「興許是如此關頭,裴刺史不願讓裴姑娘再與印海有什麼牽扯,將人攔下了也未可知……回頭我讓人留意一二。」

妙娘子輕輕點頭,最後又看了眼衡玉離去的方向。

那些關乎甚大的大局糾葛她不了解,她隻盼著吉姑娘和蕭侯爺能夠平安,大家都可以有再見的機會。

……

啟程三日,遇大雨。

衡玉一行人在驛館中落腳休整之際,收到了一封極蹊蹺、且未署名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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