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願孤獨與冷中總有一束光（下）

「本來是想多欣賞一會，讓你在睡夢中安然離開的，可惜啊，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早就醒了。」

「連迷夢香都對你沒用，應該說不愧是繼承了那個女人的血脈嗎？」

見到莉絲睜開眼睛，出現在少女臉上的驚悚神情。

坐在床邊，一邊說著，西斯爾伯爵一邊將手中之物放在面頰，用力吸了一口。

黑暗中，莉絲看到，那是之前自己丟在地上的白色手帕，位於手帕正中心位置的嫣紅血跡，正對了父親的鼻尖。

像是個哮喘重病患者，一連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後，西斯爾伯爵臉上癡迷的陶醉之色，才漸漸退去。

屠宰和手術的區別在於精準與否，反派和炮灰的區別在於話的多少。

精心計劃，潛伏隱藏了這麼多年，雖然迫於意外，提前了不少，可終於能撕下偽裝的面具，西斯爾伯爵想說的話很多。

「莉絲，你知道嗎，其實你的母親沒有死，哈，當然，那種能比肩九神的古老存在，怎麼可能會死」

伯爵撫摸著莉絲的金髮，就像往常那樣，充滿了一個慈愛父親的形象。

當然，前提是如果忽視他，接下來瘋狂的話語和猙獰扭曲的面部。

「十幾年前，當我見到你母親的第一眼時，我就深深著迷了，無可救藥的那種，你母親是那麼的漂亮，有著和你一樣白皙無暇的肌膚，燦爛金黃的長發，無與倫比的出眾氣質」

「當時，火典城無數的貴族也和我一樣，對她趨之若鶩，他們為了追求你的母親，甚至不惜散盡家財，給你母親買各種奢華的珠寶，為你母親舉辦盛大的宴會，但.哼！」

西斯爾伯爵不屑地哼了一聲，似乎是對當年與他一起追求莉絲母親，其他競爭者的不屑，又或者是自嘲？

「一幫蠢蛋，他們都被你母親騙了，那個邪惡的女人.愛麗絲她享受的，就是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等玩膩了之後，再然後從這些傻瓜中，挑選出最傻的那個給予獎勵，也可以說，是開始她新的一輪遊戲。」

「於是，你母親就選中了我與之相愛，並再之後，就有了你，莉絲。」

直到這裏都還算正常。

可之後.

「那個女人明明知道，我有多麼的愛她，把她視為我最重要的人，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和碰觸她，可可她卻，卻！」

越說情緒越來越激動，伯爵撫摸莉絲秀髮的手掌，逐漸慢了下來，直至最後，從撫摸，變成了青筋凸起的攥緊頭髮。

直到莉絲髮出疼痛的嗚咽聲，伯爵才彷彿從痛苦回憶中脫身出來，鬆開手掌，他深呼幾大口起後，再次敘述道：

「生下你後，愛麗絲她告訴我，她要離開了，炎域只是她順道旅行而來，她真正的故鄉，是在大陸另一側的遙遠國度，被風神統治的青楓。」

「得知這個消息的我近乎崩潰，我苦苦哀求她不要走，但你母親只是搖頭，當時我對你母親的愛，對你的愛，讓我一度生出瘋狂想法，要放棄在炎域的一切，爵位，金錢，莊園要帶上還是嬰兒的你和愛麗絲一起橫跨大陸，可她還是搖頭。」

「我憤怒了，這是我第一次對你母親發火，我質問她，就算她不要我了，那你呢？我們的孩子呢？一個連名字還沒起好的嬰兒，從一出生，就要失去她的母親嗎？」

「結果，莉絲，你知道你母親是怎麼回答我的嗎？」

伯爵自問自答，強烈的仇恨之意從他的身上爆發出來。

「你母親對我露出了憐憫的眼神，就是那種，對搖尾巴乞求主人不要扔掉它的流浪狗，愛麗絲告訴我，她其實已經活了不知道幾個世紀了，她見證了舊時代的隕落，目睹了九神時代的崛起。」

「幾個世紀以來，她的伴侶多到數不清，她所生下的孩子也不計其數，而我，你，我們都只是她漫長生命中的過客，是無聊至極時的娛樂項目。」

「我不信，我瘋狂大喊，直到她展開了背後的翅膀，露出了尖而細的獠牙，無數蝙蝠環繞在她的四周，恐怖強大的威壓讓我抬不起頭，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你的母親她，不是人類，而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我接受不了，我要跑去火神教舉報，我要讓那隻怪物把我的妻子還回來，但那個女人卻告訴我沒用的，我們的火神現在自身都還難保呢，不然，不會連她去假借火神的真名也無動於衷。」

「是的，你母親她，連愛麗絲這個名字，都只不過是她的惡趣味而已，直至她吐露真相，欣賞了我痛苦折磨的樣子，消失在黑夜，我還不知道，你母親真正的姓氏與名字。」

「而莉絲，你之所以叫做莉絲，就是因為，我對那個女人已經沒有愛了，有的，只是無比的恨，刻骨銘心的恨！每當看到你，念起一遍你的名字，都是在提醒我，不能忘記當年的屈辱和仇恨。」

從父親口中吐露出來的這一系列隱情，對於莉絲的打擊程度，絲毫不亞於剛一睜眼發現有人在床邊，以至於都讓少女忘記了原先的恐懼。

莉絲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始終無法接受，自己的母親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怪物？

而她名字的由來，更是從一出生就註定了悲慘的命運，不是愛的結晶，而是仇恨的提示板。

「你母親離開後，就在我最絕望之時，好在，好在虛偽的火神根本不會注視和庇護她的子民，只有真正的主.它並沒有讓我在黑暗中，尋找根本不存在的光明，而是讓我擁抱黑暗。」

伴隨著「呲啦」一聲。

伯爵身上多處的血肉炸裂開來，無數海藻一樣的黑色觸手，從伯爵的體內蔓延出來，肆意蠕動在房間的空氣中。

它們醜陋又邪惡，莉絲只是看一眼，就會感到渾身噁心想吐。

它們像泥鰍一樣，彷彿每根觸手也都有著自己的神智，找到個縫隙就能輕易鑽入。

它們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從伯爵體內解放出來後，幾秒鐘的功夫，便齊齊地指向了床上的莉絲位置。

少女能強烈感受到，從它們身上爆發出來，對自己的貪婪，渴求，想要鑽進自己的身體，吸食自己的血肉，啃噬自己的內臟，把自己身上的一切都佔為己有。

毫無疑問，莉絲作為伯爵口中「那個女人」的孩子，哪怕是與凡人的結晶，身體內也仍蘊藏著，來自其母親一方的血脈力量，就算再微弱，也具有無窮的吸引力。

「來吧，莉絲，我相信你一定你理解父親的，對吧？讓我們融為一體，一起投向主的懷抱，一起向真正的神獻出自己，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擁有力量，才能去找到那個女人，找到你的母親，向她復仇！！」

海藻樣的觸手在伯爵最後的吶喊下，就像打開了囚籠的怪物，朝美味的獵物直撲而去。

莉絲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醜陋噁心的東西，往她的身上蠕動而來，想要刺進她的眼睛，想要穿透她的胸膛。

之前因為聽到過往真相，而情緒崩潰，喪失掉的來自本能的恐懼感，終於重新回來。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少女盡全力想要掙扎，想要催動魔力，可不僅是捆綁住她四肢的繩索銬鏈，更還有來自詭秘的攻擊。

彷彿從虛空響起的混沌低語聲，直擊她的腦海，深入她的靈魂，讓莉絲原本想要抵抗的意志力越來越弱，讓血脈賦予給少女，能在黑暗中夜視的眼睛，徹底失效，失去光明。

好像父親說的也沒錯，既然在黑暗中找不到光束，那為何不去.選擇擁抱黑暗呢？

莉絲的靈魂就像是深陷名為「黑暗」的泥潭，在一點點被拉下深淵，眼見就要淪陷墮落，西斯爾伯爵嘴角瘋狂上揚，

可就在這時。

糾正一下，莉絲小時候領悟的童話定律一，公主危險時一定會有騎士來救，並沒有錯，但顯然她沒有領悟定律二。

就是，騎士永遠不會在第一時間，而是非要等到最後的關鍵時刻，才會出場。

因為只有這樣，劇情才能更跌宕起伏，反派才能有更多戲份，公主也才能獲得成長。

一頭渾身同樣是漆黑色，但帶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

有些黑色是邪惡，是骯髒，但有些黑色，卻是深沉，是神秘，是崇高，正如這頭，出現在莉絲靈魂空間內，孤高挺拔的黑狼一樣。

黑色的火焰從黑狼的身上燃起，所經之處，那些由凝如實質的邪惡構成，腐敗惡臭的淤泥統統被點火燃燒，由黑焰吞噬。

黑狼每踏一步，在少女靈魂空間內的淤泥就退避三舍，朝兩側逃跑般給黑狼分出一條路來，不敢沾上黑狼身上那火焰的半分。

就這樣，黑狼來到了中心，低下頭，將半截身子已經深陷泥潭中的莉絲靈魂，輕而易舉的叼了起來。

反應到現實中就是

莉絲失去光芒的眼睛，重新有了神采，她要被吞噬的理智，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發生了.什麼？

還沒等少女反應過來，她耳邊來自深淵的混沌低語，就被另一個聲音給取代了。

這回是一個莉絲很熟悉，也是她等了很久的聲音。

「小姐，來，跟著我念這四個字。」

「墮淵萬歲。」

儘管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可就像是對於溺水者的救命稻草，哪怕再怎樣，也要會一把抓住。

於是。

莉絲拚盡全力，用她已經嘶啞了的喉嚨，近乎是喊出了這四個字。

「墮淵.萬歲」

少女的聲音回蕩在黑暗房間內，自然也同樣，回蕩在西斯爾伯爵的耳邊。

至於效果。

可以說是立竿見影

一切的觸手蠕動全部戛然而止，就要刺破莉絲身體的邪惡尖刺，也懸停在了少女的皮膚上方，幾毫米的位置，再也沒繼續深入。

而作為這一切的主人。

這回輪到西斯爾伯爵，是大驚失色，臉上出現難以置信的神情。

「你你！」

他先是倒退了好幾步，又很快衝到了床邊。

「不可能！你根本還沒執行儀式，你，你怎麼會知道神的名諱，你.從哪裏聽到的，快說！快告訴我！」

伯爵喘著粗氣，他雙目快要瞪出來了，顯然光是這四個字，還不足以像某電影中演的那樣，讓伯爵直接將莉絲視為友軍。

既然這樣

心疼肯定是心疼，但相比被自己釣魚出來，西斯爾伯爵身上的秘密，連同某個表面光鮮亮麗大小姐，可實際看來，簡直就是標準淒慘苦主的少女來說，這就不算什麼了。

一張卡面上畫有「被邪惡荊棘纏繞著的銀狼」的卡片，在少女的靈魂空間中，被黑狼取了出來。

然後，輕輕一咬，將卡片撕開。

雪莉的人物降臨卡——【墮淵親和】

頓時，來自雪莉身上的墮淵權柄，便立馬由少女所複製驅使，在具備嚴格階級的墮淵力量體系中，上位者對下位者，那是絕對的碾壓。

和吸收了，這次墮淵降臨的罪魁禍首，墮淵核心的雪莉相比，西斯爾伯爵身上的權柄顯然不是一個量級的。

伯爵立刻感覺到，全身的墮淵力量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而是全部環繞包圍在床上的少女四周，彷彿前一秒還是飢餓的猛獸，下一秒就變成了忠誠的衛兵。

對此，伯爵非但沒有害怕，緊張，反而是露出了.狂熱與亢奮。

因為這股墮淵上位者的氣息，西斯爾伯爵並不陌生。

那是

神使！

神使還活著！神使沒有死！甚至說，神使還注意到了自己，在他毫不知情下，就已經幫他提前將莉絲吸收轉化，成為了墮淵麾下的一員！這是神使給自己的驚喜！

是的，西斯爾伯爵就是如此理解

「信桌子上.」莉絲艱難開口道。

並不是所有的人物降臨卡都是有益的，尤其還是類似「墮淵」這種邪惡力量，莉絲感覺她渾身像是有螞蟻在爬。

來自少女血脈深處，沉睡著的某種力量，也彷彿在墮淵的刺激下，有了覺醒的徵兆，想要趕走外來者，兩股力量在體內的打架爭執，讓莉絲如針扎般刺痛。

但少女還是咬著牙，複述著響在她腦海中，來自「白」的聲音。

而好在，這回西斯爾伯爵是徹底信任莉絲了，他急忙順著指示，找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封信。

這裏什麼時候有一封信的？

疑惑的念頭一閃而過。

但這些細枝末節，與神使的信相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眼見伯爵迫不及待地就要當場拆開。

「回自己房間，安全.地方不能有第二.人.」莉絲斷斷續續的聲音，再次從床上傳來。

被莉絲聲音提醒後，伯爵按捺下心中的狂喜，他絲毫不帶遲疑，甚至都把莉絲給拋到腦後了，直接飛奔出門，離開少女的房間，朝自己的書房。

在伯爵離開後，又過了好一會兒，莉絲身上的雪莉人物降臨卡效果，才終於失效，見到外來力量消失之後，那股少女體內的神秘血脈之力，算是消停下來了。

它們重新陷入沉睡，但整個過程之中，還是難免有幾分血脈力量，殘留下來，與少女的血肉融合，真正化為了莉絲本身的一部分。

當然，這種身體的變化，少女還沒有察覺到，現在的莉絲是在大口喘氣，渾身是汗，短短半個小時之內，不僅是肉體上的煎熬，更是還有心靈上的。

原本光亮的金髮，彷彿也和其主人一樣失去光澤，蔫了下來，被汗液浸濕，黏在了少女的額頭上。

莉絲閉上眼睛，她隻感覺.好累，好想就這麼睡過去。

不過意識臨消失前，少女朦朧感覺到，原本她身上繩索銬鏈的束縛感，消失不見了，讓她臉上感覺黏糊糊的不適感，也被擦拭而去。

撩撥起少女額頭上濕漉的髮絲，將其捋順歸位。

「辛苦了。」

站在床邊，微微俯身，廖子軒悄悄在莉絲的耳邊如是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