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凡坐在副駕駛一直通過後視鏡瞟江泊琛，想要說的話在心裏翻來覆去好幾遍，就是張不開嘴，倒是江泊琛先說話了。

「這個案子還是當年老隊長負責的，我那時候有點像你，就跟著老隊長，案情我回來發給你，先給你簡單介紹一下。這是當年影響比較大的一起車禍案，死者是一名保潔，四十多歲，事件發生的時間是一天早上五點多鐘，街上車輛不多，兇手駕駛一輛小轎車直接叫死者撞飛。引起大家關注的是因為一是駕駛員屬於醉酒狀態，撞完人後竟然在車裏睡了過去，被抓時還沒醒呢，二是死者死狀很慘，飛出去了十好幾米，身上多處變形，內臟撒的到處都是，現場慘不忍睹。很多路過群眾都拍了視頻、照片，在網上傳播了好一陣。」江泊琛說。

「那要見師父你的是誰？」顧小凡問。

「死者的兒子，李建中，他說有人給他寄了個包裹，有關當時的案子，因為老隊長已經不在了，所以讓我去。」江泊琛說。

「這意思是說，當年不是簡單的醉駕撞人？難道有隱情？」顧小凡問。

江泊琛說：「也許吧，等到了就知道了，可我覺得」

「唔，師父，我有個事想跟你說一下……」顧小凡終於鼓足了勇氣。

「嗯？什麼？哎，到了，就是這裏。」江泊琛將車開進一家醫院停車場。

「醫院？李建中約在這裏見面？」顧小凡問。

「嗯，他母親就是這家醫院的保潔員。」江泊琛回答，其實最初知道是這裏的時候他也有些奇怪，一般和警探接觸當事人都喜歡選一些隱蔽的地方，最好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沒人知道才好，而李建中卻選在了人流量這麼大的醫院，可後來想到或許李建中發現的新證據就和醫院有關，江泊琛也就沒再懷疑。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往醫院大廳走，江泊琛上次見李建中還是七八年前，那時候李建中還是個稚氣未消的小孩子模樣，再見到不知還能不能認出他來。

「江警探。」江泊琛正在醫院大廳尋找，身後便傳來了喊他的聲音，正是李建中，二十齣頭的模樣，長得乾乾淨淨的，手上提了個挺大的公文包，正向這邊走來。

「你是李建中吧。」江泊琛說道，顧小凡卻搶在他前面迎了過去，因為他從李建中身上看到了極其濃烈的殺欲。

江泊琛這會兒的注意力卻被右手邊的一位老人吸引住了，以他的身份這會兒竟隻身一人出現在這家公立醫院裏，正是王子璿的父親王秋中。

江泊琛疑惑最近沒聽子璿提起她父親身體有恙，王秋中手裏拿著一份報告單正在低頭查看，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發生的事。

這邊，李建中見沖在前面的不是江泊琛，竟有些退縮，想要繞過顧小凡，可顧小凡卻沒給他機會，直直面向他越走越近。

隨著顧小凡的不斷逼近，李建中越來越慌，他見實在躲不過，乾脆大喊一聲：「江泊琛！」

江泊琛看向李建中的一瞬間，李建中將手裏的包抱在胸前，撞開顧小凡沖向江泊琛，顧小凡沒想到他還有這一手，伸手想攔他時已經晚了，手指幾乎碰到了李建中的衣服，顧小凡對江泊琛大喊：「躲開，包有問題！」

這個點醫院的人並不算多，離江泊琛最近的就是王秋中了，江泊琛眼看李建中就要衝到眼前，一腳踹向李建中胸前，同時借力轉身撲倒王秋中，用身體擋在他身前。

李建中被踹的反向飛出去，慌亂中他來不及按下包裡的按鈕，可沒想到李建中已決心要同歸於盡，胸前也綁滿了炸藥，他再飛起的瞬間引爆了，「轟」的一聲巨響，被炸起的石土瀰漫了整個醫院大廳。

李建中被當場炸死，因為背對著顧小凡，再加上顧小凡早有準備他傷的並不重，只是被飛起的碎石劃破了幾處皮膚，而江泊琛正對著李建中，距離又過近，是手上最重的，倒在那動彈不得。

顧小凡連滾帶爬的跑過去，抱起江泊琛：「師父！師父你怎麼樣，你別睡啊，師父！」

江泊琛身上的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幾乎黏住了眼睛，他用力掙扎了一下，被爆炸聲震得耳鳴的厲害，完全聽不到顧小凡的聲音，渾身上下隻覺得無比沉重，手腳都好像是被大石頭壓住一樣，意識漸漸模糊，周圍一片混沌。

「你……你們是不是王子璿的朋友啊？」王秋中被江泊琛撲倒，摔的七葷八素，這會兒剛剛緩過神來，周圍尖叫聲連成一片，他暈了好半天才認出兩人。

顧小凡哪還有功夫理他，江泊琛叫了半天都沒反應，他都快急死了，很快警局就接到了消息，不少附近的同事先一批趕了過來，好在出事地點就是醫院，傷員很快被收治，顧小凡一直護送江泊琛進了手術室。

他等在門外，這才想起來要先通知王子璿，剛才那是誰來著？她父親？

還沒來得及撥出電話，王子璿就先打了進來。

「小凡！泊琛在哪，我打不通他電話！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剛一接通，王子璿就焦急喊起來。

「在……在醫院，子璿姐你先過來吧。」顧小凡不敢說太多，怕她路上出危險，現在的情況他也說不明白，江泊琛剛才的反應來看，傷得不輕。

沒十分鐘，王子璿瘋狂的從走廊那邊跑過來，身後跟著蘇蘇他們。

「他在哪？我聽說他受傷了是嗎！」王子璿抓著顧小凡胳膊，氣都沒喘勻，急的雙手冰涼。

「在手術，醫生還沒出來，子璿姐你先別著急，你先坐下。」顧小凡扶著王子璿坐在一邊，她腿都快站不穩。

「老大怎麼受傷的？嚴不嚴重啊！嗚嗚嗚，早上還好好的，早知道我也跟著一起來了。」蘇蘇哭的跟個淚人似的，蹲在地上，喬治扶著她肩膀安慰。

顧小凡實在不想再刺激王子璿，可不說又不行：「子璿姐，你父親……也在，爆炸的時候師父用身體替他擋了一下，不過你可千萬別著急啊，不嚴重，在那邊的急診室，要不我先帶你過去？」

王子璿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她險些暈倒，江泊琛這邊生死未卜，父親那邊情況也不明了，她真是進退兩難。

蘇蘇抹了抹眼淚，對王子璿說：「姐，你先過去吧，老大這邊有我們呢，有什麼事我告訴你。」

顧小凡將王子璿扶到急診室，王秋中到底是年紀大了，打了點滴這會兒已經睡著了，喬希收到消息就最先趕過來，她一看見王子璿小聲哭了起來。

「子璿……怎麼辦啊……」

王子璿心裏一驚：「怎麼了？不是說傷得不重嗎？你別嚇我啊……」

「不是，」喬希忍著不讓自己哭的太大聲，「我來的時候叔叔已經睡著了，他身邊放著這個……子璿，他……」

王子璿不知所以的接過來，是一個紙袋子，從裏面抽出一張紙是個報告單，上面複雜的數據她看不懂，可從一堆文字裏「肝癌」兩個字赫然在目。

王子璿愣在當場，接二連三的打擊幾乎擊垮了她最後的力氣，這會兒她連哭都哭不出來，最後竟眼前一黑昏了過去，顧小凡趕緊將她一把抱起。

「子璿！你們別嚇我啊，嗚嗚，怎麼辦啊，王子江這個王八蛋還不來。」喬希手忙腳亂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遍的給王子江打電話。

「你先看著他們倆啊，我得先回去！」顧小凡擔心江泊琛，他沒敢說傷勢的嚴重程度，可他就這麼近距離的看到江泊琛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

江泊琛一進手術室就是十幾個小時，醫生一張張單子拿出來簽字，一袋袋新鮮的血液往裏送，三隊全都守在門口，小孟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眼淚被他不經意抹掉好幾次。

終於，手術結束，到底是有了點好消息，不過雖然手術還算成功，但仍然沒有脫離危險，只能住進ICU觀察。

「你們都回去吧，我在這就行，這裏面也進不去人，大家都在這什麼用都沒有，李建中這次是有預謀的將自己做成人體炸彈，他背後的原因咱們得好好查查，但是不能沒人。」顧小凡說。

「對，」小孟將最後一根煙掐滅，「我非得把李建中這個雜種的祖上十八代都給查出來，我現在就回去。」

「嗯，我跟你一起，喬治你送蘇蘇回家吧，哭了一天眼睛都腫成什麼樣子了。」張凱將起了霧的眼鏡擦了擦。

「我不回家，我跟你們一起回警局，我沒事。」蘇蘇站起身。

「走吧，我開車，顧小凡你在這守著，有了消息第一時間通知大家啊。」小孟將自己的外套扔給顧小凡。

顧小凡一個人蹲在ICU的病房外，看著手機上米司司打來的十幾個未接，他沒有撥回去，只是打開信息，給米司司發了一句話。

「司司，對不起，我暫時還不能回墨靈局。」